寒冷的冬天,随着春天的暖风的吹拂,慢慢地远了,寒冰初化,新绿萌芽,渐渐的燕子南归,饶于前庭,百花在绵绵的春雨中绽开,又在暮雨中凋落成泥。人们换了夹袄,又换了春衫,一晃眼间,就又到了暮春时候,最是伤悲。
春雨绵绵,连续下了好几日,残红落了一地,这天,太阳终于露出了脸,暮春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仿佛要将沉闷了好几日的人们照得内心也明亮了起来。拉开低垂着的竹帘,推开掩了许久的窗扉,任由新鲜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缓缓的流淌到屋内。
“公主可要出去走走?”青儿看着一旁拿着书卷的静好,如此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公主也有娴静的时候了。
静好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捏了捏眉间,抬眼望着那窗外上好的阳光,轻轻点了点头,他确乎很久未出去走走了,也主要是现在这宫里越来越无聊的缘故。
踩着带着湿气的青石板的宫道,静好带着青儿漫步目的地走在这宫里,十几年从未变过的景色,纵使是再美,再磅礴,静好也看腻了。忽而一声鸟鸣,静好抬起头看向天上,只见那蓝莹莹的天空中有一只有着流畅的羽毛的黑色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向宫墙外飞去。看着那渐渐远了的身影,静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若这深宫埋了多少红颜枯骨,而她将来就算是出宫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罢了。
“公主可要去御花园看看,听说最近新移了些海棠花过来。”青儿以为静好叹气是因为觉得无趣,因而建议到。
“你这丫头,自己想去看海棠花就直说,何必还要拐弯抹角的给本公主说?”静好笑着敲了敲额头说道。
青儿瞪大了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静好。
“如此,便走吧。”静好知道青儿是因为担心她无聊才这般说,所以纵使是觉得御花园很是无聊,静好还是不忍拂了青儿的好意,因而点了点头,踩着轻快的步子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和之前的十多年一样,虽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换上一些奇花异草,以便贵人们的观赏,但是总得来说无非都是人为而成,带着浓浓的匠气,纵使是足够美轮美奂,静好也是厌了。
而青儿所说的,新移植来的海棠树,则栽种在一丛假山边上,此时,暮春时候,海棠花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满树的碧绿间,偶尔才可看见那一两朵带着雨珠,有些惨败的红色。
“这就是你让本公主来看的海棠花?”静好似笑非笑地看着青儿道。
青儿为此憋红了脸,嘀嘀咕咕地说道:“明明前几日刚移来的时候,青儿还来见过,艳红艳红的,煞是好看,如今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静好挑了挑眉,道:“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花大多都残败了,这海棠还能幸免?”
青儿闻言,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静好见此,不由得为有这么个蠢笨的丫头而头痛。
而就在这时,有些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却听见一个温婉地声音响起,道:“静儿。”
静好闻言,微微地蹙了蹙眉头,转过身子淡淡地叫道:“芳菲公主。”
芳菲见静好还是如此唤道,脸上微僵,有些不虞地说道:“我既是王上明媒正娶的王后,静儿是否也是应唤我一声母亲呢?”
静好见此,墨黑的眸子里满是恼怒,这个芳菲公主真是好生不要脸,从来未有见过年纪不大,偏偏喜欢让人叫母亲的,如此想着,静好有些不悦地开口道:“父王说过静好的母亲只有一个,任何人也不能代替。其他人也配不上当静好的母亲。”
“是么?”芳菲声音微微有些干涩,眼中闪过一闪暗光,原本以为姜王对静好的母亲最多有几分真情在,自己努力一把便可取而代之,没想到他竟然为先王后可以做到破坏祖宗规定的事,看来想要对付这个静好公主却有些难度。
“芳菲公主还有什么事吗?若没有,静好便先告辞了。”对于一个坐了母亲的位置,还洋洋得意地前来逼着她叫母亲的人,静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应对她,就连之前对她的可怜也在这样的怒气下,化为了乌有。
“静儿,不再赏会儿花吗?”芳菲如此问道。
“不了,这满是残败的花,有什么看头。”静好冷淡地说道。
残败的花,芳菲闻言,眼中闪过慢慢的狠厉,是在讽刺她吗?
如此想着,芳菲很是着急地拉住静好的衣袖道:“静儿”
还有完没完了,静好从来便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芳菲紧紧的拽着她的袖子,便皱了皱眉头,轻轻地甩了甩手,却没想到,这芳菲竟然顺势死死地拉住了静好,让她一同跌倒在地,压在了那高高突起的肚子上。
涓涓的鲜血从芳菲湖蓝色的裙底流出,浸透了那湿润的地面,晴儿吓白了脸,急忙跑去叫人,而静好则连忙站起身来,看着那刺目的鲜红,有些呆呆地问道:“这是为何?”
“呵呵,为何?”芳菲白的就像一张纸的脸上,绽开一抹阴毒的笑声,沉声道:“因为我恨你啊。”
“恨我?”静好喃喃道,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芳菲,她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过什么,让芳菲恨到竟然可以那自己的亲骨肉做赌注。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被青儿叫来的婢女们疾步声来,芳菲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虚弱的叫道:“快救救,孩子,救救”
“娘娘。”芳菲的贴身婢女绿腰见此白了一张,她却也不知道怎么她家主子就让她不远处等了等,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看着那裙上的血红,绿腰连忙让人将她抬到了步撵上上,让人抬着向最近的宫室走去。
静好抿了抿嘴唇,也跟了上去,毕竟在众人的眼里,是她压在了芳菲的肚子上才害得她流血的。
而躺在步撵上的芳菲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静好,满意的闭上了眼,就算不能让你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若不是因为济桓就不会拒婚,我就不会嫁给姜王,做一个替身,也不会遭受这许许多多的委屈。
姜王很快接到了芳菲与静好在御花园产生争执,导致芳菲跌倒,流了大量的血,可能要早产的消息,然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政务,连忙赶到了芳菲安置道院子里,此时,一群御医早已被提溜到了这儿,而早几个月就准备好的产婆到了产房内。
看着大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姜王的心揪在了一团,这就是他自槿儿走后的第一个孩子,他满心期待的等了好几个月,而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
“这是怎么搞得?”姜王紧紧地蹙着眉问道,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怒火。
静好被姜王的怒气吓了一跳,似乎自从从出生起,姜王便从未这般对她动过气,如今,静好却也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就算是挨了人家的算计也只能先受着,如此想着,静好低垂着脑袋,轻声道:“父王,对不起。”
姜王看着有些委屈的女儿,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毕竟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责怪她也太早了,而现在当务之急也不是去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怎么保住那个即将早产的孩子。
“王后的情况如何?”见一个太医走了出来,姜王急声问道。
那太医被这姜王满脸的急色吓了一大跳,然后梳理了一遍思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姜王道:“王后娘娘这胎,恐是有些凶险。”
“凶险?”姜王沉着一张脸看着太医,眼中说不出的暴怒,“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一家老小也不必存在这世间了。”
闻言,太医心中一惊,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急声道:“臣一定竭尽全力。”
“嗯。”姜王淡淡的应了一声,那太医连忙快步离去。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女子有些惨厉的叫声,一会儿低吟一会儿又高声,直到月上中天,这惨烈的声音方才停止,而取之二代的一声有些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紧接着,一个产婆缓缓的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跪拜道:“启禀王上,是个公子。”
闻言,姜王愣了一愣,片刻哈哈大笑,满脸喜悦地对着产婆道:“快把公子给本王看看。”
产婆有些忐忑地看着姜王的脸色,却见姜王在看见那襁褓中的婴儿时,原本喜悦的神色变成了慢慢的怒气。
静好有些疑惑地凑上前去,却见那襁褓中的婴儿,脸色有些发乌,而整张脸小的可怜,头顶却也是光秃秃的,静好虽说从未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但也知道正常的婴儿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怎么回事?”姜王沉声问道,虎目中含着的火焰仿佛要喷出来一般。
那产婆吓得两股颤颤,连忙跪下身来,战战兢兢的说道:“这小公子在王后肚子里待得时间长了些,再加上本就是早产。”
“还请王上恕罪!”产婆连忙磕着头说道。
姜王冷哼了一声,道:“李岩还不滚过来给公子瞧瞧!”
闻言,方和众位太医研究了一番王后未来的治疗方案,歇了一口气的李岩,在姜王的呵斥下,连忙快步走了过来,而看见那襁褓里的婴儿时,李岩狠狠的皱了皱眉头,一番望闻问切,李岩在姜王沉着的脸色下,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因为早产,身体有些羸弱,好好调养几年恐就无事了。”
“什么叫做恐是?”姜王漫不经心地问道,可那冷冽的眼神却表明他仍是动了怒气。
李岩敛了敛眼神,俯身一拜,道:“这小孩儿的情况最是说不清楚,所以小公子将来如何,臣也不敢断言。”
姜王闻言,也知这怪不了李岩,因而有些疲惫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了揉眉头,道:“罢了,你们以后务必尽心照顾公子。”
“是。”李岩与一旁的产婆对视一眼,缓缓地退了下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室沉默,柔和的灯光映衬着姜王满是疲惫的脸,这毕竟是这么多年来,他才得到的第一个儿子,但是却生来羸弱,恐也不能挑起什么胆子。
“父王。”静好见此,有些愧疚地叫道,此事虽是芳菲算计,但是这个孩子的确是直接因为她的缘故,而应有这样一副羸弱的身子的,静好又怎么能不愧疚呢,不仅为这个孩子,还为了父王,这毕竟是他期待了十多年的亲生儿子。
姜王听有人叫他,微微一愣,转过头,就见一旁的静好正红着一双眼,满是愧疚地看着她。
姜王张了张嘴,想要斥责的话却说不出口,看着那与槿儿十分肖像的的脸,姜王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或许便是槿儿对自己的惩罚吧,毕竟是自己背叛了当初的诺言,娶了别人为妻。
如此想着,姜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静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夜色不早了。”
静好闻言愣了愣,见姜王一副疲惫的样子,抿了抿唇,踩着满是疲乏的步子,向栖梧宫的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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