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停歇了,而雨却还淅淅沥沥的下着,红窗被侍女们轻轻掩上了,而那原本低垂的竹帘,也被收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光,有两人正坐在窗前的榻上,手执棋子,对弈。
“斐然哥哥该你了。”静好落下一子,等了半天,却不见郑斐然有所动作,但见他神色有些恍惚的样子,忍不住的提醒道。
郑斐然回过神来,皱了皱皱眉头,落下了一子。
一眼那子的放处,皱了皱眉头,道:“斐然哥哥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让静好给你参详参详。”
郑斐然闻言,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耳朵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静好,道:“静儿当初你说得话可还算数?”
“静好说了不少话,却不知斐然哥哥问的是哪一句?”静好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道。
“静儿可还愿嫁与我为妻?”郑斐然如此说道,耳尖越发红艳。
静好闻言,微微一愣,原来斐然哥哥突然出现在姜国是为了这个事情。也对,她依然十四岁了,再过一年便要及笄,这郑姜早些年定下的婚约也是时候正是定下了。
郑斐然见静好沉默不言,以为她是改变了心意,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冰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道:“斐然早些年就曾说过,若静儿改变了主意,斐然是不会强求为难于你的。”
静好闻言,吃吃的笑着,声音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愉悦道:“静好自是愿意的,斐然哥哥又怎会强求。”
郑斐然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只是那黑眸中闪动着的愉悦却让人看得真切。
有下了一会儿棋,闲聊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或许是因为常年通信的缘故,静好与郑斐然的关系很快变得融洽起来,就像多年未曾离开彼此似的。
而方在这时,姜王派人来请,郑斐然也就跟着来人离去了。
看这郑斐然离开的背影,静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等郑斐然来正式求亲等了多年,而如今他来了,或许不久他便要嫁与他为妻,可静好却觉得心中闷闷的,或许是因为不愿离开故土,或者只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某个人,静好却也说不真切了。
不知姜王请郑斐然过去谈了些什么,很快郑斐然离去了,她和郑斐然也未曾定下婚期,而每当想起郑斐然离开时的那个复杂的眼神,静好的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方与戎人的战争中不断传来的捷报和济桓一直平安的消息,冲淡了静好心中的疑虑,而姜王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却又让静好有些担忧。
这天,静好正迎着窗,百无聊赖地做着刺绣,而突然只觉的指尖一痛,一颗血珠子冒了出来,看着那猩红的血液,静好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果真下午就传来了,济桓在战场上深受重伤的消息。
静好丢下手中的绣棚子,快步向临卿的住处跑去,她实在急于证明这条消息的真伪,但愿这一切都是误传,哥哥还是平平安安的吧。
而当她闯入临卿的住所时,却没想到,姜王却也在,静好不由得愣了愣,自从上次公子萧早产的事件后,姜王虽然没有惩处于她,但却不怎么见她了。
“父王。”静好恭敬地拜了拜,姜王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
“父王,哥哥可是真的身受重伤了?”静好方一起身,便顾不上许多,有些着急地问道。
姜王闻言,微微一愣,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怒气道:“不过是一些伤罢了,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他却也是死得其所。”
“父王?”静好闻言有些呆呆的看着姜王,虽然一直知道父王不喜哥哥,可却不知道他对哥哥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就算不是亲子,但是也养育了十多年,难道不会有一点感情吗?
姜王见静好如此模样,心中对济桓的更是厌恶,不过是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罢了,偏偏槿儿喜她,静儿舍不得他,就连白衣卿相也想要拥护他,如今虽然他身受重伤,但是却得了一个英勇无畏的美名,若是这次没死成,这在姜国的声望还不得节节攀升?
如此想着,姜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临卿看在眼里,一双清冷的眸子微微一眯,只听得他笑着对静好说道:“静儿且放心,世子乃是一国储君,国无储君根基便会动摇,所以王上派去护送世子回京的卫队,定然也不敢马虎,这世子定会平安归来的。”
静好闻言,心中定下了许多,而姜王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临卿一眼,这个白衣卿相最在乎的便是这姜国的百姓,所以他不用担心他会谋反,这也是虽然他明着支持济桓,他却也不杀他的原因。而如今他这话却有些道理,公子萧尚在襁褓,而他名义上的儿子只有济桓一人可担大任,若是现在就除去他,有些心思不纯的人恐也会图谋不轨,如此倒不如先留着他,等到亲子长成,再借机杀掉他便是了。
姜王如此暂且放下了对济桓的杀心,因而济桓得以平安的到达了姜都。
一去两月,回来时却已是夏天的末尾,因为一路的颠簸,再加上天气的炎热,济桓的病情却忽比在边关时,更加严重了,甚至意识也不太清楚了起来。
看着面前瘦削了不少,面色苍白的济桓,静好的心中就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铁石,难受得紧。
因为此时姜王并不想济桓就这样死去,因而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被召集到了北宸宫,终于刚经过一番的折腾,济桓的情况终于好转了起来,而众位提着脑袋的太医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清晨的微光透过那菲薄的窗纸照射到透着浓浓药味儿的屋子,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青色宫装,身材绰约的女子正端着一碗装着乌黑色药液的白瓷碗走了进来,女子面容绝色,只是那神色之间却有一种掩不住的疲惫。
这时,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女子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悦,将药碗放在一旁地红木桌子上,向床的方向,疾步走去。
“哥哥,你醒了?”女子惊喜的看着那个有些不适地眨着眼,满脸病态的男子道。
济桓过了半晌,回笼了思绪,就见一张满是惊喜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是那微微有些凹陷的眼眶,以及那眼底的乌青,却刺得他心脏生疼。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因而长时间未曾开口,济桓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说这些还好,听济桓这般说到,静好竟忍不住的扑到了济桓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到,就好像要将这些日子的苦闷全都哭出来一般。
济桓身体微微有些僵硬,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一般低声哄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静好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看着那被她弄湿了的内衫,红着脸退出了济桓的怀抱。
济桓见此,一串很是愉悦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响起。
静好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红霞延伸到她那精致的脖颈处,不由得迷了济桓的眼。
不知为何被着济桓那莫名的目光看着,静好有些不自然地偏开了头,然后咬了咬唇道:“我去端药。”说着转身离开了床旁。
药被静好端了过来,看着那黑沉沉的冒着苦味儿的药汁儿,济桓没有说什么,倒是静好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哥哥似乎从来未有喝过药。
“哥哥,这药有些苦,但良药苦口,你且忍着。”静好有些纠结地看着济桓。
看着静好那副哄小孩儿的样子,济桓心中不由得有些失笑,挑了挑眉,想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却不料被静好瞪了一眼,轻拍了一下手道:“哥哥你伤势还未好,快别动了。”
话说着,且见静好舀起一勺子药汁儿,放在嘴边轻轻地吹拂着,然后感觉温度差不多,这才送到济桓的嘴边。
而济桓却不喝药,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静好看,静好不由得红了脸,有些气恼地对着济桓道:“哥哥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碗药喝下去的,别想着推脱。”
济桓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静儿你到底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心中虽如此想着,但却张了张嘴,将勺中的药汁儿一扫而尽。
这样一来一往,临卿进来看见的就是一个脸就像熟透了的虾子似的静好,以及一个喝着药汁儿却像含着糖似的济桓。
“咳咳。”临卿捂着嘴清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济桓有些不满看向临卿,而静好则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他道:“舅舅,你可是着了凉?许太医就在北宸宫里,让他给给问问脉?”
“无碍。”临卿有些欣慰的看着静好,不枉自己疼了她一场。
而就在这时,有些冷冽的声音响起,“临相,讳疾忌医可是不好的。”
静好闻言也是一脸赞同的看向临卿,她这舅舅身体本就不康健,一点小病都能使得他难过一好阵子,又怎能这般讳疾忌医,不注重自己的身体呢?
临卿见此,那带着笑意的脸不由得阴沉了下来,眯着眼看着济桓道:“临卿身体无碍,这许太医还是留着好好给世子看看吧。”
“哦?是吗?”济桓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
静好见此,更是认为临卿是讳疾忌医了,因而有些着急地说了一句,“我去请许太医。”就踩着步子快速离开了室内。
如今一室内是剩下了济桓与临卿二人,看着静好离去的身影,临卿打开握在手中的折扇,笑着一副温润尔雅,道:“静儿这丫头也就是太着急我的身体了,还请世子莫要怪罪。”
济桓闻言,深深的看了临卿一眼,道:“静儿是我的妹妹,我又如何舍得却怪罪她,倒是临相,若有静儿有什么得罪的,济桓在这儿先向你赔罪了。”
临卿看着济桓那副模样,哈哈大笑了一阵,又沉着声音问道:“只是妹妹吗?”
济桓闻言,黑眸微微收紧,看着临卿道:“临相是何意?”
临卿淡淡地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兄妹,世子可知这未来的史书上会如何评价静儿?”
济桓紧蹙着眉头,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似的捏得生疼,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他在隐约的知道了自己那龌龊的心思后,才会为自己寻找借口,从而远离静儿。
临卿见济桓不语,又接着说道:“生性善淫,私通于兄。这便是那些史官会给静儿的评价。”
济桓闻言,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那手臂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片刻以后,却听他有些疲惫地闭着眼,道:“我自知道怎么做,也万不会让静儿陷入那般境地。”
临卿闻言,讽刺一笑道:“知道怎么做?难道你舍得让静儿嫁做他人妇,从此不复相见吗?”
济桓的眸子微缩,一拳砸到了床沿上,他怎么会舍得,舍得他的静儿成为别人的妻子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济桓紧紧地盯着临卿,他可不认为临卿来和他说这一番相悖的话,是无心之举。
临卿看着济桓,粲然一笑,道:“世子可知这世上最好用的东西是什么?”
“权力。”济桓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道。
临卿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没错,权力足以让兄弟反目,让白骨生肉,也足以让天下人闭嘴,如此诱惑的东西,难道世子就不动心吗?”
“自然心动不已。”济桓深深地看着临卿,身上散发出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冷冽,道:“不过,临相真以为我只是一只懵懂无知的羊羔吗?”
“自然不是。”临卿笑着说道,虎父又怎么会有犬子呢?只是在他的眼中这个幼崽还未长大罢了。
似乎看出了临卿眼中的意味,济桓冷哼了一声道:“临相可认得“九州”?”
临卿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济桓,这“九州”乃是近些年出现的一支军队,勇猛好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活动于八国之间,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或者足以交换的条件,他便可为任何人服务,不少人想要追踪他,找出他幕后的主子,但无疑都以失败告终。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支军队会属于这样一个年轻人。
“你想要干什么?”临卿深深地看了济桓一眼,这个“九州”可不止表面上看得那般简单,更多的是想要从诸国的内部将他们个个击破,使得他们的权力中心更加松散。
而济桓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低声道:“只愿车同轨,书同文,九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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