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细沙在指尖悄然滑过,最终留在手中的只有那有些斑驳的印记,凉风吹了一夜,庭院里那血腥味儿已然被吹散了去,而那横七竖八的士兵的尸体也早已被人抬了下去。
静好静静地跪坐在冰凉地地上,直到鸡鸣晨曦之初,芳菲带着侍女捧着火红的嫁衣缓缓而来。
“公主怎么还跪在这儿呢?”芳菲捂着嘴轻笑道,而静好却是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芳菲见此,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却见她扫了一眼一旁的侍女,沉声道:“还不将公主扶起来,一会儿耽误了时辰,当心王上问你们的罪。”
侍女闻言战战兢兢地将静好扶到了屋中,凤冠霞帔,清扫娥眉,口若朱丹,胭脂绯红,美得不可方物,只是那精致的面庞上既没有新娇娘的娇羞,也没有即将远离的悲哀和忧愁,就仿佛一个毫无生气的玩偶,任由他人的摆弄。
“公主还真是人比花娇呢,云熠可是有福了。”芳菲看着镜中的静好,眸中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很快又被得意所掩盖,再怎么美丽又如何,不能与爱人厮守,甚至要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早晚骄傲如她静好公主,也会像她一样零落。
静好闻言,眸中没有半点波澜,却听得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离开姜国时,我要看见济桓平安离去。”
芳菲闻言,嗤笑一声,“公主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我要看见济桓平安。”静好再度抬着眸子紧紧地看着芳菲道。
“王上既然答应了公主便不会食言,云熠迎过公主之时,便是世子平安归去之日。”芳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她染着豆蔻的指甲道。
静好闻言,看了芳菲许久,直到清楚地看见她的眸中并没有异色,这才点了点头。
儒国位于姜国的南边,因而姜南距离姜儒地边境也不过几日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姜王急着和儒王达成交易,又或许是静好与济桓的事,使得他害怕夜长梦多,因而这几日来,姜王带着送亲的队伍一直匆匆地向南走,其间除了必要地休息外,未曾停歇过。
而等到他们到达姜儒边境里水的时候,早已赶到的儒王已然在里水边上安营扎寨,准备好了盛大地宴会迎接姜王和公主的到来。
微凉的河风带来美酒的香味,空气中充溢着的皆是那肉食佳肴的气味儿,不远处的歌舞声和宴饮声飘荡在里河潺潺的水流声当中,或许是因为还没成亲,也或许是因为姜王还未和儒王达成协议,姜王并没有让静好参加宴会,而静好也乐得清静。
正是盛夏时候,帐篷经过了一天烈日的暴晒,等到夜晚的时候,虽然有着微凉的河风,但是大帐中却是一片闷热,纵使静好只穿了单衣,却还是燥热得厉害,再加上心中的许许多多的情绪,更是难以安睡。
如此却见她揽了一件薄衫,向营帐外走去。
“公主,没有王上的命令,您不能出去。”看守在大帐外的士兵拦住了静好,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帐里太闷了,我只是出去走走,若是你们不放心,可以跟着。”静好轻轻蹙了蹙眉头,淡淡地说道。
“这……”看守的士兵闻言,有些迟疑。
“明日我便将远离我的国家,在这之前我想再踩一踩姜国的土地。”静好这般说道,眸中带着些许忧伤。
看守的士兵见此,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却见他们相视了一眼,然后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公主请便。”
静好点了点头,抬着步子向河岸边走去。
天空如同一张被泼了浓墨的宣纸,带着未知的深邃,黑暗的中央悬挂着的是一轮如同白玉盘般的明月,而周围缀着得那些星子则是一直从那中央遍洒及天空的尽头。河岸边的青草被姜儒两国的战马啃得光秃秃的,踩上去有些膈脚,静好走了不久,便站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之上。
黑夜的里河上飘着一层如同轻纱般的白雾,纵使月色如华,繁星满天,却依然不能看清那茫茫水面的另一边的景色,而那里河的另一边正是姜国,那个生养静好的土地。
天晴月圆,美景如画,然而印在静好眸中却满是凄清,她像极了一个被驱逐的浪人,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家国的一切。
且见那夜空之下,岩石之上,少女凭风而立,月光溶溶镌刻出少女精致的容颜,凉风从河面上徐徐吹来,如同一双轻柔的手,撩动这墨发飞舞,衣袂蹁跹,而这人也恍惚要乘风而去似的。
这副美景落在某人的眸中,在惊艳的同时,心中不由得一紧,却见他上前了几步,有些急切地叫道:“姑娘不要!”
静好闻声,突得从恍惚中醒过了神来,却见她蹙了蹙眉头,顺着声音看去,却见那几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身穿戎装,剑眉星目,长相很是英挺的男人,按理说有着随行的两个兵卒,寻常人应该是不能接近她的,这般想着,静好的声音便冷了几分,“你是何人?”
男人听着静好的口音,微微一愣,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姑娘是姜国人士?”
“是与不是,又关阁下何事?”静好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却并没有心思和男人多言,只见她抬着步子转身就向来处走去。
“姑娘还请留步。”男人笑着说道,而静好却是连步子顿也没有顿,径直向回走去。
男人似乎身处高位,从来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却见他的脸上闪过不虞,只听得他沉声说道:“难道这便是姜国公主的教养吗?”
静好闻言,步子一顿,只见她抬着眸子,淡淡地看着男子,道:“我教养如何,似乎并轮不到儒王你来评论?”
儒王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而静好却能猜出他的身份,不由得说这个公主如同传闻中的那般聪明,只是既然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又为什么要对他这般无礼,她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将是她未来的夫君吗?
“你既然知晓了本王的身份,又为何……”
云熠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静好打断,“虽然我会嫁给你,但却不代表着我要来讨好你。”
云熠看着静好那双清冷的眸子,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而静好却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你不愿嫁给我?”而没走几步,却见云熠紧紧地握住了静好的手,紧皱着眉头问道。
静好闻言,紧抿着唇,算是默认。
云熠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心中既是恼怒又是窝火,他乃是一国之主,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什么?”云熠紧紧地盯着静好道。
“因为不爱,所以不愿。”却见静好朱唇微动,又接着说道:“因为家国,所以认命。”
云熠闻言,眸中不由得闪过诸多的情绪,而静好则是静静地看着云熠握着她的那只手,淡淡地说道:“如此,儒王可以将我放开了吗?”
云熠挑了挑眉,松开了握着静好的那只手,而静好则是毫不留连地转身离去。
看着那个在月影下渐渐消失的身影,云熠喃喃地念道:“不爱,认命,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而他的眸中溢满的则是浓浓的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