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扭转……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像这样又瞎又哑又残一辈子吗?我看不到苏维斌他们的神情,只觉得心底有种深不见底的绝望。有那么一瞬间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要像这样存活于世。
“你变成这样,都是署会联盟和君家,沧南家害的。”旬舞弥冰冷而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来你已经死了,在极曦之地,葬礼都举行完了。你现在还有命,说明上天在给你机会。”她冷冷道,“署会联盟道貌岸然的样子难道不让你恶心么?他们只需和军机千部协商一下,就不必负责,把所有罪过推掉。你甘心就让那些伪君子安然过好日子么?”
“……”我无法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凄厉的嚎叫,我捂住嘴巴,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清醒地认识到,导致现况是制度问题,社会制度是存在问题的,署会联盟的成员可能还未得到应有的结果,虽然其中一部分人被关进了牢狱,另一部分却逍遥法外。
“你没有错,路铭邱,错的是他们。所以没有必要讨厌现在的自己,因为这些都是他们造成的。”周围鸦雀无声,旬舞弥步步走近,“路铭邱,你的善良和仁慈只会是他们利用的弱点。如果你对他们狠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伤。”
“老路……”苏维斌小心地把药擦在我的伤口上,一阵隐痛让我皱了皱眉。“我想咒术也是你失去行动力,不能说话和失去视觉的原因。过几日我和旬舞弥再研讨治疗方案,还是有希望的。”
我能够想象他焦急的神色,突然意识到他是我的医师,如果我出什么问题,他无疑是最自责的那一个。我冲他点了点头,苏维斌便将我扶到了床榻上。
“老路,你快比路琪还轻了。”他的声音透着酸楚,但很快便换成了愉快的语气,“康复计划要开始了,areyouready?”
我对着声音的来源点了点头,苏维斌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let’s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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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应该是旬舞弥的居所,灵气非常浓重,有助于伤势恢复。苏维斌和沧南晰做了特制的轮椅,方便我行动,一开始特别麻烦,久而久之也好了很多,或许是因为我并非第一次坐轮椅了。
因为我的感知能力还算不错,所以我很少撞到什么东西。触觉和听觉越发灵敏,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感知能力因为少了视觉的干扰,所以在原本的基础上提升了许多。只是不能说话这点让我不太习惯,好在不断练习和灵力的渗入,我能够基本说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了。
又是三个月。
八月理应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但这里树木成荫,并不是太热。沧南晰种的荷花盛开了,空气中都是荷香。这香味让我想起高中时学的一篇课文《荷塘月色》,不过这里没有那么大的荷塘,只有洗手池般大的水洼。我抚了抚荷花,感知它的质感,脑海里大概能想到它的样子。或许只有丧失了视觉,才能发现事物最真的一面。
“铭邱!”沧南晰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你这么早就出了门,也不和我说一声。”她俯下身,擦拭着我额上的汗水,“你还是喜欢乱来。”
她离我太近了,近得我能听到她有些不稳的呼吸声,闻到她衣衫上淡淡的清香。我突然觉得心脏跳得很快,条件反射地把轮椅往后拉了一点,“你种的荷花开得很美。”
沧南晰抬眸看了看荷花,“就这几株,少了一些。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铭邱……”
“无妨。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或许我一开始对觉的定义就错了,以至于我如此憎恶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是个怪物。我触碰到荷花,我应该是和自然万物关系最紧密的人,与万物是一体的。只是过去我从没有静下心来想这些事,所以忽略了最质朴的美好。周围的事物,只要用灵力,用心感受,就好像“看见”一样。
“铭邱——”
起风了。
树枝上的花瓣被吹响天空,然后纷纷扬扬撒下来,就像下了一场雨。灵蝶停驻在我的指尖,翅膀一张一合。
“在一起吧。”
如同炸雷一般,我怔怔地听她说着,“我喜欢你。”
“晰……”我被她惊得语无伦次,只想转动轮椅赶紧走,但手就像冻住了一样。
“你我都知道,我……我看不见,也……”
“那又怎么样?”沧南晰轻轻抚了抚我的面颊,轻声说道。
“三个月前,我曾以为老天惩罚了我,把我最爱的人带走了。我在棺前坐了一整个晚上,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后来……你活下来了,但是你却要受那么多的苦。看着你痛,我的心也很疼。”
“沧南晰……”
“你难道,对我一丝情感都没有吗?”我偏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一点也没感情,即使是自己的心,也不会相信这句鬼话。
“不是的,铭邱。我知道。”沧南晰的声音在发颤,“你是我全部的信念,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代替你的位置。我知道你的难言之隐,你的痛苦,你的所有不得已。可是,我不想你因为这些,就一而再,再而三放弃拥有幸福的权利!”
“……”我想说出绝情的话,放弃自己所有心底的想法。我想不假思索地拒绝,让她彻底放弃这种妄念。
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不想再因为未知的理由伤害她。眼前的路是明是暗,只有走了才知道。
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日沧南晰与我见面的情景。她抱着一大袋薯片,坐在长椅上滋滋有味地吃着,傻傻地冲我微笑。
我轻吻了她的唇瓣,一股香甜味弥漫开。温热的液体从她的面颊滑落,滴落在我们的衣服上。
“我爱你,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