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器专卖在景德镇刚刚开始，云小双先前也是花了心思来选样。若是投放到黄家洲，必定会成为物美价廉的典范。
云齐不可能在一家小器瓷行花太多心思。他的目的要在云家管事面前打倒云小双。
一旦同样的货物在黄家洲盛行，他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可是云小双……也不要想再在城里开小器铺子了。因为东西已经不金贵了，连黄家洲都卖，谁会专程来城里正中心的铺子里买？
“我和慧姨都觉得，不值得。这一行是无主空山，你原本可以做得很好。而且做酒楼生意，兼顾来往客商，做小器生意，却能结识本地的贵妇。”唐川道。
云小双闻言很吃惊：“你果真去见过我娘了？”
唐川倒是很坦然，道：“她说你不听她的。”
云小双皱了皱眉。
唐川笑道：“你生在景德镇，迟早要做瓷器生意。以你面前的实力，大器吃不下来，做小器是你的起点。你为了这么一个贱妾养的东西……你说值不值得？”
他跟她谈规划，谈未来。
尤其是云小双冷眼旁观过杨柳，私心里觉得她很傻。
那么在唐川看来，她是不是跟杨柳一样……
她有些痛苦地抱着脑袋，道：“你让我再想想。”
唐川叹道：“不要想了，你应该去做。”
云小双嘟囔道：“可是木已成舟。我至多做完这几天，黄家洲那边刘家的小器就满地都是了。”
唐川道：“那你想想办法。”
云小双顿时怒了：“办法岂是那么好想的？”
车里黑黑的，可是他的笑声清晰可闻，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荡。
“我觉得你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他道，“不行的话，我给你想一个。”
云小双立刻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唐川依然笑。
云小双有些狼狈，道：“你和我娘……怎么，突然说上话了？”
唐川心想，最近我们还真是经常见面的，和周大夫也经常见。
他只道：“也就是那天上门帮我娘给慧姨送东西，听慧姨念叨过，女儿翅膀硬了，开始不省心了。”
若不是因为正好到家了，云小双觉得自己能跳起来打他。
到第二天，青花就把刘家往死里逼，逼着又出了一批货，第三天却没有往自己铺里带。
事实上，到第三天，最早那批货早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客人们的兴致在经过敛朱坊那边的一轮低价，轻朱坊这边的一轮买送，早就降下来了。
云小双带着青花走进铺子里，看着那人山人海的盛况，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扭头问青花：“对家开始上货了吗？”
“开始了。”
青花朝人群努了努嘴。
今天这样儿是看着热闹，可是实际上买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对家也上货了，而且卖得也非常便宜。
离得这样近，卖的东西也相似，何不比对一下？
所以刚才云小双她们过来的时候，对家也是人山人海。
云小双点了个头，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声：“杨柳！”
杨柳连忙挤了出来，道：“小姐？”
“你跟我去一趟黄家洲。”
“可是……”
杨柳的视线落在铺内，道：“这么多人，不记账行吗？”
“记账的事儿扔给红瓶”，云小双道，“你跟她说，记错了要打。”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而红瓶第一次上手就碰到这么乱的场面，犯错是必然的。
杨柳憋着笑去吓唬了红瓶。
云小双带着杨柳出了门，一面道：“做生意的话，很多事情比会记账重要。比方说会查账。”
杨柳知道云小双是要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心下感激，连忙应了个是。
两人出来，自然迎面看见了对面的同样热火朝天的敛朱坊。
云齐不在，今儿镇场子的是春明。
他远远看见云小双和杨柳，倒是很想上前挑衅一番，但看到云小双，最终还是怂了。
云小双瞥了杨柳一眼，见她目不斜视，不由得暗笑。
这一批货云小双是直接让人拉到了黄家洲。
码头边，数不尽的小摊贩开始分货，场面十分壮观。
云小双独自一人拿着账本一个一个地对，一个一个地寒暄。她记性好得惊人，如此混乱的场面，竟然半分差错也无。
杨柳作为一个姑娘家，先前养在云家内院，见着这么多人，而且大多是男人，多少有些局促。
可是云小双的游刃有余，让她叹为观止。
她心里想的是，她原本觉得自己是个能干的人，比寻常女子甚至男子都要强些，殊不知，在小姐面前，她简直连地上的泥巴都不如。
在黄家洲忙完这一趟，云小双和杨柳都是又累又饿，两人几乎是彼此撑着回了城里，在客满楼狠狠吃了一顿，才回了府里。
事已至此，计划都在按照云小双的想法一步一步地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说不上轻松。
此时夜深露重，秘色提着灯笼，护着她慢慢往前走。
这时候，迎面碰上云远匆匆前来。
云小双的脚步顿了顿，叫了一声：“爹。”
云远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然后皱眉，道：“成天早出晚归，没个姑娘的样子！”
说完，直接撇下云小双，匆匆走了。
云小双也没放在心上，径自往李氏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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