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虽说夜正梁曾一时糊涂听从夜芙蓉的指使险些在牢里将自己杀害,可是不管怎样辩驳他毕竟也是夜微澜的亲爹,除却夜墨轩之后的纯正骨肉血亲,夜微澜能保全的自然竭尽全力。
她喉头哽咽,绵长起伏的低音从朱红檀口倾泻,像是被尖锐的鱼刺卡住了,夜微澜言道“爹,我是澜儿,夜家三女儿夜微澜呀!对不起,我完全不清楚公仪天宸把你接来这里,你若气得慌可以当面责备女儿,澜儿认不孝之名。”
她抬起眼睑凝望着四周散发阴冷的石梁,可清晰的感受扬起的尘灰遗落至鼻尖,冷不丁侵入一阵酸楚,灼烧着体内千回百转的五脏六腑。
这种滋味无关乎那象征着家族荣誉的皇妃头衔,也更没因为二姐夜芙蓉的嚣张跋扈而难受,夜微澜只是单纯的心疼这位老人。回答夜微澜的仍是石沉大海的寂静,似是谷钟敲到群山之巅时忽而滚落下来的沉静墩重,让人憋闷得看不见一点前方曙光。
顿时,夜微澜秋水般剔透的眸子里折射着敏感的华光,一片仿佛漫无边际的漆黑之中她只能听到自己小心谨慎的呼吸声,没人看见她黯然神伤的脸色和焦灼地内心,只要提起父亲夜微澜都尽量表现的满不在乎,可她有多么痛苦便如鱼饮水,自己比谁都清楚。
那些人如同未知的恶魔一般纠缠着她,其实夜微也说不清他们究竟是谁,亦或是她只能凭着前世的经验而活,不得完全将信任交到令她感到安全的人手里,这一点再得知公仪天宸的冷血残暴后愈加明了。
也可以说,夜微澜已经没什么好怕得了,除掉夜芙蓉和夜锦绣也就是瞬息之间,但是过早预知将来看透人心的夜微澜却总是不由发慌,她也不知在恐惧着什么,也许是怕自己没有能力去填补苦尽甘来后的空白。
门未关,宽敞潮湿的房间透着丝丝缕缕的惆怅萦绕在夜微澜左右,她震惊地看着从见不得光的角落中步履维艰的夜正梁,深刻划入肌理的皱纹密集地堆在夜正梁松垮的眼角下方,一张蜡黄的面皮似乎就是包裹着颧骨的外装。
他纤瘦的双肩上搭着深蓝色的衣领,许久未曾梳理过得发鬓雪染如霜,硕长至胸的胡须黏满嘴腮部周围,她记得上次在牢里见到夜正梁时他还没有这么落魄,怎的刚刚从里面放了出来反倒成了这般模样?
夜微澜出于本能的就要上前搀扶夜正梁,她快步移至夜正梁身侧挽着他臂膀,含泪叫道“爹,您的三女儿夜微澜并没有死!您大可以放心了。”
夜微澜当时吃下假死药后便躺进棺材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甚清楚,千影并不想伤害夜微澜,所以隐瞒了夜正梁来看他葬礼的部分内容,她以为夜正梁是心疼自己。
可惜事实证明夜微澜又一次低估了自己父亲的善良程度,心如死灰的夜正梁一把推开夜微澜的手,吼道“逆女!你怎么就没真死了呢?留在这世上纯属便是祸害。你姐姐费了那么大心思才嫁与有能力登上宝位的皇子,结果被你个小丫头横插一杠子,你弟弟从此也双腿残废……”他几乎气得跳起脚来跟夜微澜怒道,可见他是多么的心疼两位姐姐,生怕她们吃不饱穿不暖的!而自己呢?是一个多余的人吧?
她爬伏在地下直愣愣地望着夜正梁,随后夜微澜竟是面目狰狞的一笑,酸楚得眼泪花扑簌簌止不住得往下掉。她是个多余的人,本就不该出现的祸害,被自己亲生父亲这么伤害。
“您就那么心疼姐姐吗?那我呢,我在您眼里算什么?一颗随意丢弃的棋子么。”夜微澜颤声问道,她突然觉得公仪天宸的狠绝并没有错,也许做人就该狠些,她从未这般低眼望过父亲,深觉他佝偻的脊背卑微到可怜的地步。
夜正梁看待夜微澜的眼神中竟是丝毫不见愧意,他从夜微澜跪着的地面抽出衣角来,走到离夜微澜有些距离的门口方向,站定,负手言道“澜儿,你莫怪为父心狠。你的姐姐本就比你聪慧得多,这治理国家的重任也不是寻常得人可担负得起的。你并不适合坐上母仪天下的龙凤之位,若硬要争夺便是一场恶斗亦是难分胜负。”
夜正梁回首俯下身拍了拍夜微澜抖动的肩,深邃苦楚的眼眸裸露着不忍,他即将从袖口里拿出什么的时候夜微澜便懂了,父亲这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迅速惊醒之后的她猛然窜了起来,向门前奔去。
夜芙蓉得意张狂的笑扬起在脸上,她拦住了夜微澜的去处,打算和夜正梁两个人把夜微澜谋害!夜微澜终于不再对自己的父亲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已是万念俱灰。
“夜芙蓉,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七皇子殿下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目前的形式是前有狼后有虎,夜微澜谨慎地看着夜芙蓉依旧明媚动人的面庞,摇着头往后退着,她紧捏着手心里公仪天宸交给她的防身暗器,夜家人的很辣撞击夜微澜脆弱的的灵魂,一下又一下,形同木桩敲打在锺身的激烈响动。
夜芙蓉莞尔一笑,脸上长而鲜明的一道可怖的疤痕由眼角直划向唇边,她就那么自信的扬起面颊边刻画深沉的伤疤苦涩的笑着。
“报应?该遭报应的是你吧?当初我和父亲精心谋划好的计划全被你搅乱了,你是夜家的嫡女,便不得为姐姐付出些么?”她高昂得声调如寒冽的刀尖刺向夜微澜的心上,夜芙蓉的毒辣夜微澜是见识过的。
她盼望着能够拖延时间,拖到露玉她们来了为止。其实夜微澜也并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的姐姐赶尽杀绝,如果她和夜锦绣中途反悔要她原谅她们也是可以的。
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一块石头猛然砸中夜芙蓉的小脸蛋儿上!她自幼便受不得委屈和痛楚,便开始大声惊叫了起来。这一叫不要紧,叫来了夜微澜的一等一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