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走上前去。将竹墨破烂裤兜儿里的点心尽数掏出來。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用脚踩了几下。
“在自己家里怎么丢人也就算了。居然丢人丢到了九王府。若是被人发现。还不笑话我们赵府的奴才眼皮子浅。你是天生骨头贱。非要自己找打吗。”
“这些糕点不是偷來的。是别人丢掉的时候。下奴捡起來的。下奴实在是饿极了。才会拿了这些吃食。”
他不想把九王爷牵扯进來。所以谎称是自己捡來的。其实。即便他说了实话。也沒有人会相信。
沒经允许偷吃食物是大错。他这次被绑在柱子上打了三十鞭子。打完鞭子之后。晕过去了。于是。他被泼了一桶冷水。醒來之后。就被拖到了牲口棚里。
竹墨趴在地上。后背的鞭伤被水浸湿之后。火辣辣地疼。他的头发上滴着水珠。全身瑟瑟发抖。嘴唇早就被他咬破了。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缓了一会儿。他拿起方才趁小姐不注意。偷偷捡起來的碎点心渣。顾不得上面还有灰尘。就向口中放了进去。
几乎沒有咀嚼。就把碎点心渣吞了下去。
刚吃完。他就听到门口有响动。大概是催促他去干活的吧。
他咬紧牙。用两手支起身体。想爬起來。却又因为伤势过重而跌了回去。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你好。我叫秋令。是林府的丫鬟。”
竹墨见不是催他干活的人。略微放了心。口中说道:
“这里脏。不是您该來的地方。”
沒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近乎于逐客令的话。秋令愣了一下。然后耐着性子说:
“你是赵府的奴隶吧。真是可怜见儿的。这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竟然被打成这样。”
说着。她來到他的近前蹲下。递给他半块白面馒头。
“來。这个给你吃。”
他看了看眼前的白面馒头。晃了晃脑袋。
“沒经过主人允许。下奴不能接受别人的食物。”
“沒关系。这会儿沒人看到。你吃吧。我帮你看着。有人來救告诉你。”
秋令轻声哄着他。他却执意不肯拿。只是把头枕在胳膊上。
“下奴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干活儿。多谢姑娘的好意。这个馒头下奴不能拿。您不必为下奴费心。快回去服侍林公子吧。”
“我好心好意地來看你。却想不到你竟这般的不识好歹。不过是个奴隶。拽什么拽。”
秋令气呼呼地站起來。转身离开了。
竹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也曾有好心人想帮他。可是他每次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帮他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竹墨合上了眼睛。唇角带上一丝自嘲的笑。他就是个灾星。不值得任何人给他同情与帮助。
下午。林瑞來找过几次程茵。都被裙舒用“王爷出门办事去了”给挡了回去。
晚上。程茵回來了。
裙舒连忙为她换衣服、打洗脸水。
“王爷。今天玩的可开心。”
程茵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今天去戏园子听曲儿。新來的翠儿唱的不错。要是后來沒有县令的女儿捣乱。还算挺愉快的。”
“她做了什么。”
“强拉着翠儿回去给她做夫侍。被我教训了一顿。”
“王爷武功高强、除强扶弱。真是位好王爷。”
群舒一边为她垂着肩。一边夸赞道。
“贫嘴。今天我不在。有沒有什么事。”
裙舒点头。如实回禀:“有几件事。一件事是奴婢发现。王府周围多了几个影卫。奴婢去查一下。是皇后娘娘的人。”
程茵听罢一笑:
“想必是父后关心府上这几位客人。所以來打探情况的。沒关系。由她们去吧。还有什么事。”
“还有就是您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表公子來找过您几次。”
“知道了。还有别的是吗。”
“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这是冯公子和林公子的资料。”
“读。”
她阖上双眼闭目养神。口中命令道。
“是。”裙舒将刚拿到的资料展开。轻声读道:“冯缕。丞相冯源的次子。大家闺秀。他有一位长兄。还有一位刚满十岁的幼妹。他是侧夫侍所生。为庶出。虽然不是丞相夫人的嫡子。不过由于头脑聪明。因此丞相与夫人非常重视他。家里的一应账务支出都交由他來打理。他身体瘦弱。每年都会闹几次风寒。他一般都在闺房里不出门。与七王爷來往密切。调查到的情况。基本就这么多了。”
“他和七姐关系密切。”
程茵睁开眼。似乎对最后的话很感兴趣。
“是的。冯公子经常到七王爷府上做客。前几日他寿辰的时候。七王爷也亲自去送过贺礼。王爷您看。冯公子这次來咱们府里。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啊。”
“这个还不好说。这次他们來。是父后的旨意。沒有人敢抗旨不尊。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先前的计划作废。你明天这样做。试探他一下便知。他此次前來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说着。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裙舒几句。
群舒频频点头。冯缕的事就算解决了。
程茵吩咐一声:“还有赵暖霜呢。继续念。”
“是。赵暖霜。大将军赵环唯一的弟弟。因为只有这一个弟弟。所以大将军对他十分疼爱。虽然作为姐姐的将军只懂武功。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不过。这位弟弟却与姐姐完全不同。他从小就对琴棋书画很感兴趣。可以说是一位才子。他不经常出门。也沒有什么朋友。每天只是一个人在闺房之中吟诗作画。他并沒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在调查他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关于赵府的秘闻。不知道您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秘闻。”
“您还记得今天撞到您的那个奴隶吗。这件事和他有关。”
“记得。他怎么了。”
经她一提。程茵立刻想起來了。
那个奴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浑身是伤。举止卑微而谦恭。眼睛却十分明亮。
“他其实是赵环姑母的儿子。是他姨母与奴隶所生的孩子。据说。当年老将军赵晴有一个妹妹。名叫赵帆。她从小就练就一身武功。文韬武略不在她姐姐之下。后來。姐妹二人结识了一位教书先生。
真是造化弄人。赵晴恋上这个教书先生。可是这位先生却爱慕赵帆。而赵帆对教书先生无意。却背着家里人不知道。偷偷与她家的一个奴隶相恋了。后來。还珠胎暗结。怀上了孩子。
教书先生听闻此事。感觉大受打击。一气之下嫁给了赵晴。赵晴得知这件事。也十分气愤。认为妹妹与奴隶私定终身。败坏了门风。在教书先生的怂恿下。赵晴把妹妹赶出了将军府。奴隶也因勾引主子而被打了个半死。
后來。赵帆因为难产归了天。毕竟这个孩子有赵家的血缘。所以孩子被抱回了赵府。奴隶恳求赵家收留孩子。教书先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劝着赵晴收留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们遇到的奴隶。名叫竹墨。
竹墨的出身算是赵家的污点。所以赵府上下都非常看不起他。教书先生恨极了他的母亲。自然也就迁怒于他。把他留下來。本來就是出于报复。因此。竹墨的日子可想而知。比普通的奴隶还不如。”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程茵听完有些感叹。沒想到这个奴隶的命运是这般曲折的。他本來也有赵家的血脉。却过着与主人有天壤之别的生活。
醉蟹居里。赵暖霜正在房里对着铜镜打扮。赵文走了进來。在他的耳边低声禀报:“公子。林瑞今天去找过王爷。不过吃了闭门羹。”
赵暖霜听完冷笑了一声:“呵呵。他仰仗着自己是九王爷的表弟。就以为会被另眼相看。真是太天真了。九王爷不简单。沒那么容易被美色所迷惑。”
“公子。我很担心。既然九王爷看不上林瑞。是不是说明她确实对男子不感兴趣呢。如果真的如传闻所言。那您岂不是也同样沒有机会吗。”
他嘴角上扬。从首饰匣里拿出一支金钗插在头上。眼中充满了自信。
“不会。想知道一个人在意什么。从眼神上就能看出來。一个人的话可能有假。不过眼神是很难说谎的。今天我看王爷的样子。并沒有对她身边的女子有过多关注。应该还是喜欢男子的。只不过。她从小就在女孩儿堆儿里长大。还不知道男子的好处而已。我有很多办法。可以教会她。如何和一个男子相恋。总有一天。我会令她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
“赵文祝公子。心想事成。”
赵文虽然喜好吃喝玩乐。不过却很有眼色。她知道该讨好谁。才能稳固自己在赵家的地位。
“对了。竹墨最近怎么样。”
“他还是老样子。每天干活。”
“这里不是在家。你对他不用那么严苛了。”
“这……请您不要为难赵文。对竹墨严加管教。是将军的命令。赵文不敢违抗。必须要对将军有所交代。”
赵暖霜瞥了她一眼:“姐姐的命令我当然知晓。不过他毕竟和我有血缘关系。你对他不要太过分了。我也沒说你不许管教他。只不过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略微宽松一些。难道这也算难为你了吗。”
“不为难。您的话。赵文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