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寅时,王队长第一个来了,他开始张罗找抬棺材用的木杠和绳子。
抬棺材要八个人,到卯时了,才来了赵永刚的外甥和侄子两个人,算他和王队长才四个人。
赵永刚急得在原地打转,不断的唉声叹气。可见赵永刚这人缘怎么样了。
平时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谁也用不着谁。只有在大事上才能看得出来,你的人缘怎么样?人缘好的,来帮忙的人自然就很多,相反就可想而知了。
像今天赵永刚等人来帮忙出殡,没人来就是最好的例证。也有的人家觉得自己的人缘还不错,儿女结婚时估计能有五六十桌的客人,备下了酒菜,结果才来了五六桌客人,备下的菜肴没用上,自己家一时又吃不了这么多,只能眼看着坏掉了。
为什么来的人没有预期的人多,那就是人缘不好,别人家有事时,他尽量的躲着不去帮忙随礼,到了他有事时谁还会来呢!
俗话说红白喜事不是一家办的。谁家死人出殡,自己家的人就把死人抬出去埋了。谁家娶媳妇,不知声不念语的偷偷把媳妇娶进来呀!那是要全屯子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全屯子大多数人要前来祝福随喜或是奔丧吊唁的。
今天早晨要出殡,昨天来过的人应该是人人知道的,昨天没有来的人也都听说了,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什么天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见有人来呢?那还不是人们不想来帮这个忙嘛!因为昨天来过,人情已经过去了,不愿再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知道他们家不会有什么好酒好菜的招待,不图吃喝他这一口。没来过的人听说他家死人了,假装没听说,就不来了,来了就得破费一些钱财,哪有空手来的道理,人们认为花一分钱都不值得。平时和他有过节的人们,这时正在自己的家里庆幸你家可死了人啦!解恨还来不及,哪能再来帮忙。
按照这里的风俗,凡是去坟地下葬的人们,必须回到这家来,进院后先喝一口酒,吃一块饼干,那叫打狗干粮,人从坟地回来不能空着嘴,再洗一下手,然后吃主人家准备的酒宴。
王队长以队长的身份和名义派十几个人去墓地打墓去了。
王队长准备找八个年轻力壮抬棺材的人,把棺材抬到墓地去。可是找来找去,找到谁谁都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去帮这个忙。实在没有办法,王队长只好摇头叹气的吩咐生产队赶马车的老板子,套一辆马车,用马车把棺材拉到坟地去。
墓地一般都离屯子有三四里地远,称为新立屯,阴阳屯,坟墓也叫阴宅。
出殡时要一口气把棺材抬到地方,如过有人抬不动了,要换人时也是边走边换,抬棺材的队伍中途不能停下来,更不能将棺材放在地上。一旦在途中由于杠子或绳子突然断裂,棺材落地了,那就要将棺材埋在原地,不能再抬起来继续前往墓地。这也是不成文的说道和规矩。
上午八点多钟了,还不见三个闺女前来。
赵永刚说什么也不再继续等了,坚持要出殡。
王队长也认为不能再等下去了,到了该出殡的时候了,他便招呼年轻力壮的那几个人,把杠子插进棺材底下,用绳子捆绑好,以便能把棺材抬起来,放到车上去,到墓地后也好把棺材抬下来,放进墓坑里。
太阳升起来老高了,大约有九点来钟的样子,懂阴阳做法的人给死者开光,用棉花蘸白酒一边给死者擦眼睛,嘴里还叨咕一套嗑,擦眼睛明光光,擦嘴唇吃四方,擦鼻子闻着香、擦耳朵听四方,擦手心赚钱花。开光后就要把棺材盖好,用五寸铁钉在棺材盖上面的四角钉好,这叫煞扣。
应该由赵永刚的儿子给妈妈指明路,他儿子在公安局里押着呢,改由他的侄子给婶子指明路。
一声声带着哭腔而没有悲伤的喊声:
“三婶呀?你往西南大路走哇!”
给死者指完明路后,要捧起棺材前面烧纸盛纸灰的那个瓦盆,那瓦盆叫丧盆子,把丧盆子举过头顶,那叫顶丧盆子,然后将丧盆子朝地上摔碎,棺材才能抬起来,这叫起灵。这个人还要扛着灵幡在棺材前面走,边走边向空中抛撒用黄烧纸剪成铜钱形状的纸钱。意思是给路边的游魂野鬼的小钱,让孤魂野鬼们不要为难出殡的队伍,人们管这钱叫买路钱。
这个人完成送葬后,要继承死者的一切财产,所以这丧盆子不是白摔的,灵幡也不是白扛的,那是有一定代价的。
人们说别看灵幡不沉,压得扛灵幡的人哇哇直哭,灵幡是用一根秫秸杆,用纸条绕着秫秸杆缠好,栓一根细麻绳,绳子上沾着用白纸剪成各种形状的钱币式样和一些两尺长的纸条,重量不到两斤,灵幡随着风飘动,怎么会把人压得哇哇直哭呢?扛灵幡的人哭,不是因为灵幡有多么沉重压哭的,那是为死者逝去的痛苦和悲伤。
这个扛灵幡的侄子能不能继承赵永刚的这份家业,那是不一定的事情。他家有什么?炕上老太太枕过的那个又黑又亮的枕头,一会起灵后要烧掉的。已经有两个破洞的被子,按规矩应该也和枕头一起烧掉。那是赵永刚和老太太合盖的唯一的被子,烧了赵永刚就没有啥盖的了,所以不能烧。屋里唯一能算一样东西的就是那口木柜,现在改成了棺材,屋里空空如也,只剩这两间小趴趴房,能值个百十元左右,这是赵永刚的家产,能给侄子吗?给了侄子他住在哪里?
人们刚要抬起棺材就听见门外有哭声:
“妈呀?你咋死了呀?”
人们把杠子放下,直起腰,抬头向大门外望去。
三闺女姗姗而来,一边走一边干嚎,声音很大,没有悲痛欲绝的韵律和情愫,听着别扭,虚假,没有眼泪的干嚎,岂能打动人们的同情。
三闺女有十八九岁的年纪,高挑的大个子,披肩蓬乱松散的长发,灰白的脸上眉清目秀,很有几分姿色。身上的衣服裤子,补缀着许多补丁,有的可能补了好几层,前大襟因为紧紧包裹使两座乳峰凸起。膝盖以上的大腿处,油光锃亮,看不出来布料原来是什么颜色。脚上的鞋趿拉着,鞋面呈灰白色,上面有许多水点子和小米饭粒,根本就看不出来原先的布料是什么颜色。
三闺女远远地就看见屯子里,偶尔有人腋下夹着烧纸,急匆匆的朝自己的方向走去。她来到自家大门外,看见院里院外已经站了十几个老人和小孩。
一进自己家的院子大门,三闺女就放声干嚎起来:
“妈呀!你咋死的呀?咋就突然的死啦呢?又添啥新病啦?我怎么不知道呀?”
三闺女跑到妈妈的棺材前,发疯似的往起掀棺材盖子,盖子已经被煞扣了,怎么能被她再打开呢,棺材被她推得来回晃悠的挪了地方,几次像要倾倒似的。
宋春柳和赵永刚站在离棺材不到两米远的窗户下面的鸡窝旁边,正在商量做什么饭菜招待大家,他们俩商量的结果是,生产队给做一个大豆腐和一些粉条,豆腐炖土豆块,炖酸菜粉条,炒白菜片,酸菜和土豆自己家里有,可是没有白菜。
宋春柳爽快地对赵永刚说:
“我家有白菜,去我家拿吧!”
他们正在商量事情怎么办?突然听见三闺女的哭声,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同时抬头望去。
宋春柳一看三闺女发疯似的拍打棺材,几步就窜了过去,拉住三闺女的一支胳膊说道:
“三丫!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会把你妈的棺材推翻的!”
三丫立即停止的哭嚎,怒瞪双眼的看着宋春柳,猛劲的推了宋春柳一把。
宋春柳没有防备三丫能给她来这么一下子,她倒退了几步,后腰猛地撞到了棺材上,她妈呀一声就疼得上不来气,弯下腰蹲在了地上,脸色煞白,一只手按住了后腰。
三闺女并不在乎宋春柳撞到了棺材上,还是怒气匆匆的厉声喊道:
“我要打开棺材!看看我妈是咋死的!给我把棺材打开呀!”
赵永刚见宋春柳撞到棺材上,看宋春柳面部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撞得不轻,怒从心头起,冲到三闺女面前喝道:
“你干什么?棺材已经煞扣啦!不能再打开了,看把你梁四婶子撞成啥样了你疯啦?昨天给你的信,你咋才回来呀?闹什么闹?败家的玩意!”
三闺女一听赵永刚不但数落她,派她的不是,还骂她,便双手叉腰,红着双眼瞪着赵永刚,仇人一样严厉的说道:
“煞扣也得给我打开,我要看看是不是你们俩嫌我妈当你们的好事,合伙把我妈害死了,我要验伤,我不能让我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要是你们真的把我妈害了,我就让你们俩给我妈偿命,妈呀!”
三闺女说完又嚎了起来,并用手狠狠的拍打棺材。
宋春柳一听三闺女把自己和赵永刚又扯到了一起,他们俩已经有二十年没再来往过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陈年老底,气得她缓过一口气来,用一只手指着三闺女道:
“你……。”
三闺女不依不饶的瞪着眼睛质问道:
“我什么?当年要不是你这个骚**勾搭他个老叫驴,我妈能气的得这病吗?我妈就是你给气死的,老**!呸!”
三闺女的一口痰液吐在宋春柳的脸上。
宋春柳抹了一下脸上的痰液,气得浑身颤抖,腰疼的使她脸上的肌肉抽搐。
赵永刚怒喝道:
“你胡说什么?”
三闺女玩世不恭的笑了笑,看着赵永刚挑衅的说道:
“嘿嘿!我说你是老叫驴,你的耳朵里塞鸡毛啦?没听见吗?全屯子谁不知道,你和她搞破鞋不算,你和老王婆子搞破鞋的事败露了,大队长的官被撸了。嘿嘿!回家来看不上我妈那病身子,开始一个个祸害我们姐仨,我们姐三个那个不是肚子里揣上了你的孩子才嫁人的,啊!呸!老叫驴,老畜生,我妈就是被你们这样的狗男女给气成这样的,她病病殃殃的二十几年,咋突然死啦?你说呀?”
赵永刚再也听不下去三闺女的辱骂,他猛地抬起胳膊,啪啪左右开弓扇了三闺女三四个大嘴巴子。
三闺女的嘴角里立即流出了鲜血。抬起手背抹了一下,从嘴里吐在地上一口鲜血。
赵永刚气愤的对三闺女骂道:
“我让你满嘴胡嘞!没大没小的,不知道羞臊的败家玩意!”
三闺女没料到赵永刚会突然打她,嘴角里流着鲜血,她又一次抬手狠狠的抹了一下嘴巴上流出来的鲜血,瞪着红色的眼珠,发疯一样的一头撞在了赵永刚的小肚子上。
赵永刚没想到三闺女会突然撞他,毫无防备的向后仰着重重的摔倒下去,后脑海处撞到了棺材帮上面,立即流出了鲜血,使他昏了过去。
三闺女一个鲤鱼打挺的趴在赵永刚的身上,她一下坐了起来,坐在赵永刚的胸前,轮圆自己的胳膊啪啪的左右扇赵永刚的嘴巴,嘴里还在骂:
“老叫驴,你敢打我,看看老娘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这老畜生,我十一岁你就祸害了我,害得我三天下不了地,两腿并不上,那玩意肿的老高,不断地往外流血。这仇我一定要报,一会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强奸我,让公安局枪毙了你这个老畜生,老叫驴,呸,啪!呸呸!啪啪!”
三闺女扇赵永刚嘴巴子,越扇越来气,越扇越使劲,还不断地往赵永刚的脸上吐唾沫。
赵永刚对三闺女的这一举动,也是没有想到,没有防备,被撞倒后昏过去了。即便是他刚刚清醒过来,三闺女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坐在他的胸口上,压得他上不来气,无力挣扎,任凭三闺女打骂。
周围的人都被三闺女突然的发飙给震住了,人们只是愣在那里,看着眼前闺女打老爹这一幕,一时竟然没人上前去拉架。
人们听着三闺女断断续续骂出来的话,个个频频点头,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人们感到不管怎样亲闺女在大庭广众面前打自己的亲爹,实属大逆不道,不孝之女。
可是随着三闺女的话不断深入,使人们为之震惊了。过去人们对赵永刚的所作所为,只是风言风语道听途说的听到一些,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根底。这回是三闺女亲口说出来的,应该就是事实了。
围观的妇女中,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用下巴冲三闺女努了努,撇了一下嘴,说道:
“这是什么闺女,也是个结婚好几年,生儿育女的老娘们了,咋就一点也不知道羞臊呢,啥话都敢往外掏。”
另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说:
“害啥臊呀?孩子都养那么大了,还啥叫害臊呀?她不愿意,那老叫驴咋能硬进去呀!霸王硬上弓,也没听她声张过呀!还是她愿意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她副那德行,驴行霸道的,还动手打他爹!呸!”
有人附和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的可真是那么回事,母狗不掉腚,公狗怎么往里蹭呀!嗬嗬!那点破事也好拿出来在大庭广众面前张扬,怕谁不知道似的!这是在她妈的灵前,不是她撒泼的地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败家的玩意!”
旁边的一个妇女说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姐仨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扯三拽俩的手,也不挑个地方,什么苞米地里,场院里,磨坊里,看瓜的窝棚里,草垛里,哪里都能弄那事,还不是图个痛快,捞点钱物添那张馋嘴巴子,那玩意还不受点苦,嗬嗬!十三四岁就开始勾搭男人,不管老少,也不论什么辈分,是男的就中,这能怨谁呀?早就不知道啥事羞丑了”
一个妇女解气的说道:
“要说这大叫驴也是该揍,啂!你看他侄子对他们多好,这时候给老太太披麻戴孝在棺材前烧纸。”
可是平时大叫驴隔三差五的就在他侄媳妇的被窝里睡一宿。再看看他侄媳妇生的那个小姑娘,和老叫驴长得一摸一样,像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真没差种,嘻嘻!”
“可不嘛,你再看看郑二虎媳妇,大叫驴管郑二虎的妈叫三姨,跟了三姨后,又跟他三姨的闺女桂花,桂花可是他的表妹呀!之后又跟他表弟媳妇,那媳妇生的小闺女今年都六岁了,你无论在哪里问她你爹是谁呀,她都会毫不打喯的说我爹是赵永刚。”
另一妇女点头附和道:
“对!这事我赶上过,小闺女真的是那么说的,那小闺女才长得也贼像大叫驴。”
“哎!你还别说,三丫骂梁四媳妇也跟大叫驴,她的二闺女不也贼像大叫驴的吗?”
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点头说道:
“嗯!是挺像他的,那也是大叫驴的种!保证没错!嗬嗬!”
这个妇女认真地说道:
“那还有错,当年他们俩一个是大队长,一个是妇女主任,没黑没白的整天泡在一起,有那事是很自然的嘛!嗬嗬!再说那妇女主任是干啥的?就是专门给领导预备的嘛!用着方便呗,不用现招呼,使个眼色就行了,媳妇一样方便,媳妇还不能走到哪里领到哪里呢,嗬嗬!”
“大叫驴可太花花了。”
“咋花花了?”
“大叫驴跟大烟袋妈搞破鞋的事,被梁四媳妇和大烟袋爹当场抓住的。大烟袋爹是个老倔巴头子,好玄没整死大叫驴,大叫驴的官也是因为那件事被撸下来的,当年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道这件事呀!”
“可不是嘛!这事根本就不算啥秘密?全屯子的人谁不知道呀?还开过群众批斗大会呢。”
“啊!让你这么一说,大烟袋长得还真是像大叫驴呢,你别说大叫驴那么骚腥,他弄出来的咋清一色都是闺女呀?也一个赛一个的骚哇!嗬嗬!一个人的种,叫什么传来着……,反正我可说不出来是啥了,嗬嗬!”
“这话那说那了哇!可别到处乱说。”
“咋的啦?谁不知道呀?就她大烟袋不知道吧?”
“谁知道她知不知道哇!这样的事谁敢和她当面去说呀?那不是找挨挠吗?你没听说大烟袋已经砸了好几家啦!那才叫砸得干净呢,不管贵的贱的,见啥砸啥,连三五牌的座钟都被她砸碎了,屋里的东西被她砸得一样都不剩,那纯牌泼妇一个,原来咋没看出来呢,挺好个姑娘呀!”
“嗯!是听说了,哪几家都是上过她的男人们的家,和咱们有啥关系?”
“大烟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是让她知道你到处去说她,尤其是说她妈的事,他可是个极孝顺的姑娘,说她的坏话不行,说他妈就不中了,还不把你家也砸个稀巴烂呀!咱可惹不起!那更是个小泼妇一个,比这个可厉害多了,祸害她的人,让她给祸害了好几个,是省油的灯吗?是不是?”
真相大白,原来如此。多年的谜底,终于解开了。
人们对赵永刚的禽兽行为无比的鄙视,使人们眼看着赵永刚被三闺女打骂,也不去伸把手拉架。反倒认为活该,赵永刚就是该打,三闺女打得对,把这么多年的恨一下子全都发泄出来的过点火的行为。
和宋春柳一起给赵永刚老伴穿衣服的老太太,来到三闺女的跟前,弯下腰对三闺女说道:
“三丫头!你听大姨我跟你说句实话,孩子,大姨能骗你吗?不能吧!啊!”
三丫抬头看着说话的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
“大姨我信你的,有啥话你就说吧!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她又新添了什么病?死的这么快呀!告诉我吧!大姨!”
老太太认真的说道:
“你妈的装老衣服是我跟你梁四婶子给穿的,我们俩给她换的衣服,你妈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淤青的地方,她就是那痨病死的,你可别想得太多了,没人害她,她就是病死的,啊!听大姨的话没错,谁能拿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当儿戏呀?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我和你爹,还有你妈,和你们姐妹兄弟们,咱们娘们平日里没有什么过节吧?啊!我会偏着你,向着你爹他吗?我这是一碗水尽可量的往平里端,才对你说这些话的,信不信的由你,你也二十好几的人,结了婚生了子,啥事不懂呀?还用我一个老太婆多说什么吗?”
三丫摇着头说道:
“我妈就是他们俩给活活给气死的,我要让他们俩给我妈偿命!我妈死了,我也不能让他们俩好好的活着。”
老太太有劝解道:
“老话说气死人不偿命,你说是气死的,有啥证据呀?你妈瘫在炕上已经二十多年了,她连自己的屎尿都送不出去,她能碍着别人什么事呀?谁弄死她干什么呀?弄死人不偿命呀?弄死她一个瘫在炕上有今个没明个的老太太,搭上自己的命,你说这样做值吗?啊!这些都是你没凭没据的瞎想的,没凭没据的瞎猜的,你到哪里也整不出个理表来!你可别胡闹了,你妈还得出殡呢,天也不早了,快起来!听大姨的话,啊!”
三丫又疯狂的捶打屁股下的赵永刚说道: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这个天底下最大的老叫驴!”
赵永刚被三闺女折腾的已经清醒了,但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只能闭上眼睛硬挺着让三闺女打骂。
王队长走过来,拉住三丫的手严肃的说道:
“三闺女,别闹了,天也不早了,还是让你妈趁早走吧!入土为安,大家伙都等着呢,再晚了今天就不能出殡了。你们爷俩之间的气,以后慢慢的消,现在你在气头上,这么闹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快起来,让你妈上路!”
三丫被王队长扯着手,她抬头看着王队长,王队长是她的远房舅舅,平时她就惧他三分,现在他出面制止,她不敢再闹下去了,看着王队长哭着说:
“老王大舅呀!我妈她死得不明白呀!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呀!”
“谁是赵永刚,赵翠娥!”
突然一声断喝,把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大家一起抬头看。
一名身穿上白,下蓝的公安人员。两名穿草绿色军装,头上戴着紫羊皮棉帽,帽子的正中是一颗红五星帽徽的解放军战士,上衣军装的领口处是两面鲜红的红旗领章。两名解放军战士的手中都握着步枪,面部没有表情,显得威严庄重。
三丫一见是公安局的人和解放军战士,便停止了撒泼,身子离开赵永刚的身上,站了起来。
王队长放下手里正在摆弄的绳索,走过来热情的迎接道:
“抓革命出生产!革命的战友们,你们好!呵呵!”
公安局人员看了一眼王队长,冷漠的问道:
“你是……?”
王队长急忙自我介绍说道:
“我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王长顺!”
公安人员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哦!你是队长,王队长。”
王长顺点头答道:
“是的,王长顺!”
公安人员想起来什么说道:
“嗯!前几天我们好像见过面吧?”
王长顺点头道:
“是的,抓犯人那天见过一次面,呵呵!”
公安人员用手指着三闺女问道:
“她是谁呀?”
王队长在一边急忙引荐道:
“她就是你刚才点名要找的那个赵翠娥!你刚才不是要找她吗?呵呵!”
公安局的人呃了一声,眼睛上下打量赵翠娥问道:
“哦!你就是赵翠娥!”
三闺女梗着脖子面无惧色,蛮横的瞪着眼睛答道:
“啊!我就是赵翠娥,咋的吧!”
公安局的人没有搭她的话茬,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问道:
“他是谁?”
三丫指着赵永刚说道:
“他就是你要找的大叫驴!老畜生,赵永刚就是他这个老犊子!”
赵永刚坐了起来,看着公安局的人和解放军战士,心里猛地突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不知道公安局的人为什么要找他!
王队长连忙说道:
“他就是你要找的赵永刚!”
“赵永刚!”
公安人员说时迟那时快,瞬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手铐子,麻利的一伸手就拽住赵永刚的一只手,把手铐铐在了赵永刚的手腕上,使劲一拉,赵永刚顺势站起来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也被铐上了、
赵永刚看着公安人员有些胆怯和疑惑的问道:
“你这是……为……?”
公安人员严厉的说道:
“赵凡利揭发检举你,强奸自己三个还是**的女儿,现在逮捕你!”
公安人员的话音刚落。
哈哈!三丫突然狂笑起来,用一只手指着赵永刚喊道:
“老天有眼哪!妈呀你该闭上眼睛走了,他终于有报应了,哈哈!赵大叫驴你也有今天呀!哈哈!”
三丫边喊边转身,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公安人员面前的冰雪地面上,这地面平时洗衣服,洗脸,刷锅的水,随手倒在了地上,天长日久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三丫咚咚的在冰雪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她都没有在妈妈的灵前磕过头,却给公安人员磕了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哭喊道:
“你们要为我妈妈做主哇!我妈她死的冤枉呀?死的不明不白呀!我妈怎么好好的就突然死了呢?求求你们查个明白呀!呜呜!”
三丫边哭喊边继续磕头,她的额头磕起了一个很大的红色的包,包已经往外渗血了,地面上的冰雪上已经看见红色了。
公安人员纳闷的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三丫,严厉的说道:
“你也跟我们走吧!”
三丫意外和不解的问道:
“啊!我跟你们……我跟你们去干什么?”
公安人员严厉的问道:
“你是不是赵永刚的三闺女赵翠娥?”
三丫不情愿的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答道:
“就算是吧!那怎么啦?你们为啥抓我呀?抓他一个人就够了,那是他应得的报应!我又没犯罪!我才不跟你们走你!”
公安人员严肃的问道:
“你十一岁就被赵永刚强奸了,有这事吗?”
三丫毫无羞涩的点头答道:
“有!咋的,他弄了我,你们抓他是应该应分的,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被他祸害的人呀!你们公安部是专门管抓坏人的吗?你们还抓我呀?”
公安人员严厉的说道:
“不是抓你,要抓你,也得给你戴手铐子,是要你去公安局把赵永刚怎么强奸你的事说清楚,走吧!你的两个姐姐也在车上等您哪!”
三丫疑惑的问道:
“车!什么车?”
“警车!在大门外,走吧!”
王队长面有难色的看着公安人员说道:
“公安同志,你看能不能……。”
“能什么?”
“赵永刚的老伴正要出殡,你看能不能等我们出殡回来后,你再把赵永刚带走!我保证赵永刚他跑不了,他跑了你们拿我试问还不行吗?啊!”
“不行!赵永刚必须立即带走!对了,你们也不要出殡了。”
王长顺不明白的问道:
“为什么不能出殡呀?大家伙可都等着呢,你看看这都快晌午歪了,再不出殡,今天就出不了啦!”
公安人员认真地说道:
“刚才赵翠娥说她妈死的不明白,要等我们的法医来解剖尸体,然后才能出殡,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能再动棺材,你派人日夜看护好!等着吧!”
王长顺点头答道:
“哦!那好吧!听你们的安排!”
公安人员连推带搡的把赵永刚押着往大门外走。
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大门口啥时候停着一辆解放牌卡车,车厢的四个角站着四个持枪的解放军战士。
赵永刚的大闺女和二闺女都站在车厢里,低着头。
汽车周围已经围了十几个小孩子,屯子里的孩子对汽车十分的感兴趣,他们还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汽车,平时能看见的都是在井场上拉原油的油罐车,只能远远的看,不能这么近的到车跟前看,更不能用手触摸,这下子不但可近距离的看,还能伸手摸摸车圆圆的盖子,黑黑的轱辘。孩子们开心的跳呀!叫呀!没有人注意到车厢里还有带枪的解放军和两个女人。孩子们不认识车上的那两个女人是谁,因为这两个虽然是本屯子的女人,但是她们离开屯子至少有十年八年的时间了,又不经常回来,她们嫁出去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没出生呢。
院子里的人听公安人员说车在院子大门口,这才齐刷刷的转过头去向大门外看,果真有一台汽车,汽车上还站着四个带枪的解放军战士,人人感到新奇。
有人喊出了声:
“那不是大丫和二丫头吗?”
有人疑惑的说道:
“是呀!可不就是她们姐俩吗!”
“她们姐俩怎么在车上,到了自家的大门口,妈妈要出殡了,怎么也不下来磕个头,送送妈妈呀?”
“真是的,说的是呢!哪有这样当闺女的!这是什么闺女呀?”
“啧啧!真没见过这样不孝的闺女,这姐仨算对付了,两个不来奔丧的,一个来闹得乌烟瘴气的,真是花花透了。”
人们在议论声目送汽车开走了,留下一道灰尘也慢慢的消散了,一切都平静了。
赵永刚的人生,曾经辉煌过,显赫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昙花一现。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妻死、儿死、自己死、家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