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氏看到二媳妇脸色不好，便问道：“你这是咋了？”
刑氏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转身看向了雪梅和丽质二人，又转向了王秀儿肚子上，“我看你们嫂子有些坐不住了，你们俩个扶着她回后院，让她好好躺着。”说了这话又转向敬民，“你爹一个人家，我怪不放心，你回去看看。”
饶氏一听便知道刑氏有机密话要讲，急忙附和。
本来三人还想听听闻，可是见到饶氏和刑氏都赶她们走，便只得扶了王秀儿胳膊往堂屋外走去。敬民也是乖觉，知道有些事他不能听，便转身出了堂屋回二房去了。
眼下天气正热，幸好老宅翻时候将几株大槐树都给留下来了，此时走树萌下，倒觉得有一丝隐隐凉气。
俩人扶着王秀儿进了垂花门，就有婆子过来接了她们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胳膊。
雪梅知道这两个婆子是王秀儿请来产婆，便后退了一步，将王秀儿让给了她们。
进了上房，王秀儿不耐烦坐着，便歪了贵妃榻中，斜着身子和她们说话，两个产婆一左一右替王秀儿揉腿消肿。
丽质歪着头看着王秀儿方向，似乎对有人替她揉腿感到十分迷惑。
“嫂子，你腿痛吗？”丽质忍不住问道。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定是会累得，想必嫂子是因为这个才叫人揉腿。
王秀儿扑哧一笑，对这个天真烂漫不经事小姑子极是喜爱，却又没办法和她解释怀孕会腿肿原因，便不置可否点点头。
丽质噘着小嘴，有些心疼王秀儿，“大堂哥也真是，嫂子肚子里有小宝宝，他却城里读书。害得嫂子这么辛苦，真是该打。回头等大堂哥回来了，让他给嫂子揉腿。”
雪梅忍着笑，拉过丽质手放自己手中拍打了几下。
王秀儿原本是忍着笑。可是人怀了孕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感觉，越想越觉得小姑子既可爱又体贴，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刚笑了两声，却嘎然而止，露出惊奇表情。
雪梅大骇，急忙站起来走到王秀儿身边，紧张地问：“嫂子你怎么了？”
两个正揉腿产婆也急忙看向了王秀儿。
王秀儿表情千变万幻，一会是惊诧，一会是甜蜜，一会是惊喜。一会又是担忧，右手搭肚子上，轻轻地摩挲。听到雪梅问她话，甜蜜地抬起头，低声道：“雪梅你摸摸。你摸摸……他动，动……”
雪梅蓦地一惊，睁大了眼睛，直到王秀儿再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王秀儿肚子上。
隔着一层轻纱，雪梅能感觉到心跳起伏。她惊喜抬起头。看向了王秀儿，正准备说话时候，却感觉到手指下面一阵悸动。
“天呢，他踢我……”雪梅惊喜叫出声音。
“真好……”王秀儿脸上露出一层母性光辉来，无比温柔捧着肚子。
丽质看到俩人面上神色古怪，都伸手摸着王秀儿肚子。忍不住上前，也学着雪梅样子，将一根手指放了肚子上。
手指下方，莫名有东西踢了一下，丽质呀一声叫就松开了手指。
“这是什么？”
听到这声惊呼。王秀儿和雪梅都露出笑容来。
……
堂屋里，气氛凝重，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层寒霜。
“爹，娘，既是这门亲事是芳兰自己主意，我看不如咱们就顺了她意思吧。”段氏见到屋里人都不知道，便开口道。
因芳兰害过雪梅，所以刑氏向来对她事情不发一言。苗氏又是堂婶，这事不好开口，便只剩下她这一个亲婶子。
段氏虽然开了口，可是心里却是万分震动。
她没想到芳兰胆子居然大到了替自己寻了一个丈夫，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黄秋成。
这可是强抢过雪梅人啊！
芳兰怎么敢？
可是，再一想，如果芳兰不成亲，那雪梅和丽质都不好越过她先嫁人。
“眼见得雪梅婚期就明年了，这芳兰嫁她前面，也是好事一桩……”段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刑氏，话里隐隐带了一丝劝慰意思。
刑氏一向待三弟妹比较亲厚，见到她这样说，也不好反驳，便垂下双目。
这私定终身算个什么事？只是，自家明珠也是私定终身，她也不能拿这件事去反对，只好装老僧入定。
“都是你教好孙女，看看现成了什么样子？”刘老爷子气呼呼地看向了饶氏，开口骂道，“我早就叫你不要娇惯，不要娇惯。现可倒好，害人学会了，无媒私凭也学会了，你说说，她还有啥不会？”刘老爷子骂到这里想起了明珠，到底是给刑氏留了几分脸面，不再抓住无媒私凭这件事说。
饶氏满脸委屈，却又不敢众人面前反驳丈夫，只得垂着头乖乖地听着。
公公骂婆婆，三个儿媳妇都坐不住了，急忙跪到地上，开口替饶氏求情。
刘老爷子烦躁挥挥手，让三个儿媳妇站起来，语调柔软些，“你们不用跪，我知道你们是好，家里孩子个个教得极好。”
刑氏和段氏苗氏互视了一眼，这才站了起来。
“爹，那芳兰亲事？”段氏飞抬起头，看了看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叹了口气，又面向刑氏，“王妈妈可有说黄家是什么意思？”
“黄家意思说是想等到秋收后完婚，说成亲后，就让他们去北边顺天府。”刑氏飞地说道。
“去北边？”刘老爷子迟疑了下，显然闹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北边。顺天府可是不毛之地啊，黄秋成还是嫡子，怎么能往北走？
“我倒是问了，”刑氏又说道，“王妈妈说，这几年今上江南一带迁了许多住户往顺天府。几次说了要迁都事情。黄家有家产江南，这次也是动迁之内，所以黄老太爷便想让黄秋成完婚之后去顺天府照料产业。”
刘老爷子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一件事情。黄家是放弃了这个嫡子。嫡子向来是支撑门户，怎么可能去经商？想必是黄秋成十分不堪，没有必要再培养了。
至于他们家娶芳兰原因，那就好理解了。
定是他们觉得叶知府今年名望大涨，以后升迁指日可待。可是依黄家条件又万难娶上叶姑娘，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芳兰来连姻了。
一想到这里，老爷子觉得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下。
他宁愿是黄家为了和叶家连姻来娶芳兰，也绝不愿这姻缘是芳兰自己求来。
他对芳兰已经失望透顶了，既自私又没眼色，还没有手足情谊。当初雪梅待她如同亲姐姐般敬重。她居然因为一句不和就将人推下了河。
若是她将来得了势，必是会报复二房。现黄家既是准备放弃了黄秋成，想必将来芳兰也没有什么大造化。
黄家再厉害，能和官府作对吗？黄秋成再厉害，能惹得起姜恒吗？
想到这里打定了主意。就面向刑氏道：“老二哪？”
“家正培养种子呢。”刑氏答道。
“那先让他忙正事，等到晚上吃饭时，你们一家都过来，我有话和老二说。”刘老爷子道。
刑氏欠了欠身，答了一声是。
到家之后，就把老宅事情和刘承志讲了讲，只听得刘承志和敬民一阵失神。
“她咋就。咋就……”敬民喃喃地，话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是恨芳兰，可是佩服她这份勇气。如果他有芳兰一半勇气，现就该学着她样子，遣了媒人去李家提亲。可是他不敢，他想让父母真心真意地接受李娟这个人。
刘承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了雪梅一眼，见她不说话，便低着头继续干活。
吃过晚饭后，刘承志被刘老爷子留了堂屋里，俩人一直说到月上柳梢。刑氏和饶氏再三来请刘老爷子安息，才出了堂屋门。
到家之后，刘承志怔怔地坐灯下，看着灯花一跳一跳，里面宛如开了一朵小花。看得久了，眼睛便刺刺地疼，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天夜里，刘承志辗转反侧了一夜，始终未能入眠。
直到窗外隐隐有了一抹白色，他才略略阖上眼睛。
敬民和雪梅过来请安时，他猛地睁开眼睛，霍地从床上坐起，吓了刑氏一跳。
刑氏急忙给他倒了一碗水喝。
刘承志如同牛饮般将一碗水喝干，又再倒了一碗，一连喝了三碗，才哑着声音道：“这门亲事应了吧！”
刑氏和他夫妻多年，对他脾气心知肚明，见他一夜难以入眠，便知他心中纠结。
听到他这样说，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样就怎样。”刑氏柔声道，为他整了整压皱中衣，取出了一件刚刚浆洗过衣裳替他穿戴了起来。
刑氏低着头，刘承志看到了她鬓角上几根白发，不由得一阵心酸，却强忍着扭过头去。
“大哥不知所踪，咱爹心里难受。要是芳兰嫁得好，爹娘也能心安……”
刑氏又嗯了一声，为刘承志系好了腰带。
过了一会，打开了房门，敬民和雪梅笑盈盈地拜下身去，给爹娘请安。
“爹，娘，这芳兰姐要嫁人了，咱家送些什么礼物呢？”雪梅眼如星辰般闪亮，笑着看向刑氏。
刘承志和刑氏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欣慰笑容。
“二两银子，昨天你爷说过了，一家只送二两银子……”刘承志笑着道。
“那，芳兰姐要回家待嫁吗？”雪梅又问道。
刘承志依旧笑着，“你爷也说了，成亲前三日将她和你大伯娘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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