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还在入定,请你们稍后!”
侍卫长掀开帘子,对跪了一地的臣下们道,他眼中也显露出一丝焦躁的情绪。
台阶上跪满了带兵的将领,他们都是额赫尔的部属或学生,只是不见额赫尔本人的身影。
“我来了,大家都在等我吗?”宫中传来安世高清亮的嗓音。
所有将领齐齐抬起头来,安世高双眼精光闪闪,长久的入定让他看人时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你们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兵符是我送给赵云的。大家平安就好。”安世高俯下身来,搀起最前面的一位将军。
“国主,为什么你要放纵那个家伙?”
安世高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回答,道:“大家先回去吧,没事了。我要去看看鹿厌怎么样了。”
可所有人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
“国主啊,安息国会不会再经受战争的荼毒?”
安世高停下脚步,道:“一切因果自负,安息国自有安息国的命数,赵云也有他自己的命数,很难改变。赵云很可怜,唉……小僧若能帮上他便好了……”
说完,大踏步朝宫殿内走去。
白水城东南面的远方。
赵云策马飞奔,慢慢靠近森林中的峡谷。
巨大的森林之中没有道路,荆棘丛生,到处遍布着沼泽,谁都不知道峡谷的入口在何方。
坐下的黑马肚子两侧被锋利的荆棘划出几道血痕,赵云却全然没有发觉,只是发了疯般地抽打着马,上方的树干上不断响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赵云知道是墨索在前方引路。
这家伙倒是很熟,看来他的计划已经策划了很久了。
森林又黑又深,那马终于支持不住,踩在沼泽地里,左腿一软,一跤跌倒在地。赵云一个纵身跃上树干,运起浑身真如,向前方的墨索追去。
一直奔到黎明时分,只见墨索突然长啸纵身,高高跃起,赵云也深吸一口气,朝浓密的树冠纵去,两人如箭般离弦而出,却见眼前一亮,东方鱼肚白后面射出万道金光,云气氤氲,有如仙境,长长的云线贴着地平线向太阳的两边延伸开去,散发出粉色的光芒。
脚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深谷,郁郁葱葱,一条巨大瀑布从北方倾泻而下,没入树丛之中。
隐隐可以看见人们清晨耕作的身影。
身体不断降落,深谷也变得愈发巨大,若不是从如此高的高空中俯视下去,谁又会知道这里有如此世外桃源呢?
墨索身子一晃,从空中消失了,但他的速度虽快,却还逃不过赵云的眼睛。他贴着深谷的另一边飘落下去,很快消失在树丛之中。
这种在空中突然横移的功夫,令赵云非常咋舌,以前他也曾看鹿厌施展过,但鹿厌使用的“踏影飞踪”毕竟要借助外物,似墨索这般远距离横移,他实在是办不到。
赵云待身形降落到谷中,运起波动拳,一掌向山壁击去,波动真如很快反弹回来,他呼啦一下,斜刺里飞入谷底的树丛。
树叶密密匝匝,他一个翻身便稳稳落地,却见墨索早叉着双臂坐在小溪旁,见赵云落地,朝他看了一眼,便顾自往深谷走去。
谷底有被人开发过的淡淡的痕迹,中间一条不宽的泥道印满了车辙印,再走一段路,两边良田万顷,不少农夫正在耕作,远处炊烟袅袅,茅舍遍地,绿色黄色的田地让人不由心醉。
农夫们对于赵云和墨索的突然闯入显得很是敏感,远远的便摘下斗笠诧异地望着两人,但很快便重新带上斗笠又耕作起来。
赵云心中不禁感叹,安息国沙漠戈壁之国,想不到还有这种中原的田园风光。
顺着主道盘旋入山,人也越来越多起来了,其中不少壮汉在林间伐木,他们伐木的地方非常集中,似乎就是指定的一块地方用来取材,而别的地方树木丝毫不动;还有些壮汉赤着上身在田间击打木桩,另一些则穿着皮甲骑着战马左右面对面驰骋互射。
再往前走去一段,只见矗立着十多座高大的巨木堡,旌旗飘荡,一座山门外插着鹿角,显然是一处军事基地。
“你们是谁?”山门之内的巡逻兵发现了异样,驰骋而来,他浑身穿着钢铠,装备十分精良,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墨索,却掩饰不住他有些紧张。
谁看到墨索那阴森森的外貌,都会有所警惕。
“嘿嘿……”墨索并不说话,只是慢慢掏出了两枚兵符,然后却交到了赵云手中,“你来指挥这支部队吧!”
那巡逻兵将兵符大惊,道:“你们在此等候片刻,待我进去汇报!”
赵云接过兵符,冷冷道:“你若不实现诺言,我便令这支部队停止进攻!”
“一言为定!我知道你是言出必践的好男子,不似我这么阴狠!我也被你感动了呢!”墨索咳嗽般干笑了起来。
这让赵云感到无比恶心,正要说话,只听山门内响起号角,巨木堡中飞奔出十匹黑色战马,整齐地向山门奔来。
山门两边的士兵迅速搬开了鹿角。
不知道这里的老大是谁。
赵云不管这么多了,蹬上侍卫准备的快马,只见那十匹黑色战马已经齐刷刷站在道路两旁,骑兵们清一色银色的钢铠,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中持着铜色长枪,甚是庄严。
赵云拍马而进,那马听到隆隆的号角兴奋莫名,迅速向巨木堡冲去。
由于视线的缘故,前方的几个巨木堡挡住了后面的巨木堡群,当赵云与墨索穿过前方几个巨木堡后,发现远处有一座更加巨大的堡垒,想必是这里的总指挥所了。
中心巨木堡方圆足有百米,高耸入林,不知由多少百年以上的巨木搭建而成,底下一溜排开一队军马,见赵云二人奔来,中间几匹高大的战马抢先迎来。
赵云勒住战马,对方也停了下来,却见中间一人甚是高大,皮肤粗糙而黝黑,一双三角眼向外挂将下来,厚厚的嘴唇微微上翘着。他赤着上身,只戴了硬皮护肩,手腕上套着皮腕,并不像两边包裹着银铠的侍从那样。
他在马上拱手笑道:“不知二位从何而来?”
赵云想他就是明知故问,道:“当然从白水城来。”又一想,对方是在试探自己,说出了从哪里来,才会避免兵符失落战火之中被人拣去或窃取的可能。
果然对方呵呵一笑,态度好了许多:“在下木罗,将军多指教,不知此次调来兵符,国主是何吩咐?难道国内出了大事?”
赵云亦拱手道:“在下赵云,前来调动这里全部的人马!”
木罗微微一惊,没想到安息国会派出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指挥全军。
赵云见他起疑,将兵符掷了过去,这一掷他暗藏了后劲,果然木罗随便一接,突然神情一变,眼看那兵符要从手中落地,他忙用另一手抓住,才免去了尴尬,心中暗暗惊叹,这小子不是普通人!
木罗从颈上摘下剩下的一段兵符,三段正好组合成一个龙形,看来无误,绝对是真的兵符,忙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将兵符高举过头,道:“多有冒犯,请原谅,兵符乃国家重器,请赵将军收好!”
赵云轻轻取走兵符,道:“如此便好,这样,限你一天之内,将所有士兵排编整齐,整理好所有物资和辎重,全军听我节制!”
木罗嘿嘿一笑,道:“赵将军难道不清楚我们的军队?一天时间?三个时辰便够了!”
赵云大喜,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木罗,这就去办吧!”
木罗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赵云略有不满:“请问赵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赵云道:“进攻大秦!”
木罗闻之大惊,道:“不可!这不可!”
墨索见他甚是烦人,一直隐忍不发,此时怒道:“什么不可!?”
木罗道:“赵将军,先王曾有嘱咐,若要进攻大秦,兵符是不够,必须国主亲临……”
他话刚说完,脖子一凉,血淋淋的一颗头颅已经被墨索摘了下来。
“扑”,头颅跌落尘埃,所有军士见变故陡起,无不大惊失色,墨索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道:“兵符在此,你胆敢违抗军令!”
木罗两旁的侍卫根本没看清楚墨索是何时出手的,一时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也不用取他性命!”赵云怒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此时也无暇顾及,便高举兵符吼道:“全军听令,兵符在此,限四个时辰内所有军队集结完毕,违令者军法处置!”
看见兵符,谁敢不遵从?木罗手下的几个副官为了不丢掉性命,立即执行命令,大呼小叫地去指挥了。
赵云收起兵符,对两名侍卫道:“好好埋了他吧!”
墨索走到赵云身边,嘿嘿笑道:“看样子你还挺有军事才能的嘛!”
赵云对他厌恶已极,道:“这条人命也算在你头上,我迟早会为他讨回来的!”
墨索退后一步,道:“老子就一条命,如果你都要算在老子头上,那老子便大开杀戒,多杀几个人好了,不然岂不亏了?啊哈哈哈哈……”
“疯子,恶魔!”赵云咬牙切齿,听着墨索阴森狡诈的声音,他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四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已经临近黄昏了。
巨木堡在四个时辰之内,全部消失了,原来都变成了一辆辆攻城器械,这里多年的经营,只在四个时辰之内全部拔寨而起,去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而这里的很多士兵,还不知道去向何方。
士兵们用巨木搭成的木筏,顺着瀑布流下的河水,全部走水路,一批批向谷外漂去。
赵云与墨索此时坐在特别制作的巨大木筏之上,回头望着密密匝匝的士兵和器械,绵延直到地平线,烟雨朦胧中,赵云心里痛苦得快要死去。
为了一个女人,他还是选择了将这么多条生命付诸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