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在哪里?”采绿一双眸子流波溢彩,似乎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赵云断定她就是采绿,她眼角的美人痣只有她才拥有,那颗痣呈现淡淡的褐色,任谁也模仿不了。
可是,为什么,她却……
“你怎么了?”采绿发现赵云的眼中有种陌生感,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外套着一件黑色的破烂斗篷。
“采绿!”赵云感觉不到刚才那股可怕的真如,一把将采绿紧紧拥在怀里,熟悉的体香任他贪婪地吸着,没错,这是采绿,一点也没错!
“我好想你,自你走后,我天天都盼着你!”采绿轻轻拍打着赵云的后背,有些哽咽。
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采绿什么都不知道,赵云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告诉她真相。
“乖乖,那你后来怎样了?颜良带你离开了那里?”赵云决定还是主动发问比较好。
“嗯,他说你立了大功,带我去见你!”采绿与赵云分开,仔细地盯着他,突然心疼地用如葱般的手指在赵云眼角擦拭着:“你脸色不好,大概吃得太差了……太辛苦了……”
赵云抓住她白皙的手,道:“那后来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里?”
“HB离北海郡很远的地方。”
“黄河之北?我明明去了洛阳的啊!颜良呢?我们怎么会在荒郊野外?”
“听着,采绿。”赵云深吸一口气,“之前你在哪里,详细告诉我好吗?”
采绿望向远方,秀眉渐渐蹙起,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忽然将眼光收回:“颜良带我去见一个男孩,我以为那男孩病了,他发着烧,浑身发紫,痛苦地翻来覆去,我不知怎么了……”她突然回忆起什么恐怖的画面,声音有些颤抖,“他,他,突然瞪着我,那双眼,空洞地像死人一样,充满咒怨,我很害怕,就感觉什么东西朝我身体冲来,一下子我就昏了过去,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云的表情越来越复杂,采绿见他面部不停地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道:“怎么了,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未说完,采绿双眼猛然一翻,眼白一片黑紫色,浑身涌起那团怪物般的真如,赵云没想到她突然变化,不及将她推开,已被采绿一肘击中腹部。
赵云眼睛一花,闻到采绿浑身散发着尸臭,一股紫色真如从成爪的五指中渗透出来,她手腕一翻,就朝赵云顶门抓来。
赵云完全没有料到,她突然会发难,那一击一抓,速度如电闪雷鸣,哪及细想,抬起手腕一格,脚上一点,已然往后推出几丈。
“想逃?”采绿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而空洞,她一爪落空,似乎想也不想,就朝赵云奔来,赵云见她身形如鬼魅,也怕她紫色尸毒厉害,身子晃一晃,横着跳开,堪堪避过采绿一爪,赵云心中暗暗吃惊,采绿的速度凌驾于他之上,十招之内,他必然落败,正思索间,采绿口中嘶的一声,那张嘴竟然张大到普通人的两倍,一团紫色尸毒向赵云喷来,赵云大惊失色,忙运起霸气,清喝一声,欲用真如震开这团毒雾,却不料毒雾本身阻挡了他的视线,在他运劲时,左肩剧痛,才发现已被赶上的采绿一爪抓破了肩头。
丝丝紫气迅速往他伤口灌入,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前方毒雾袭来,一爪已经抓入肩头,赵云大喝一声,霸气勃发,将采绿生生震开。
那团毒雾受霸气震荡,略微一滞,速度慢了些,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赵云看也不看,右腿向左方接连踢出百十脚。
可是采绿被震开后却第一时间遁走,赵云的脚踢全落了空,他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一发现对方躲开,忙左脚一点,身子腾空而上,想从高空看清全局,这样采绿的动作才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他刚跃上半空,却感觉那团怪物般的真如已经在他头顶,他忙抬头看去,却空无一人,暗叫糟糕,胸口又中一爪。这一击采绿用了螺旋劲,生生将赵云护体真如击破,身上披的皮甲如薄纸般被绞碎。
“可恶!”这回赵云看也不看,亦将真如聚集右拳,一股螺旋劲击出,好在这一击采绿似乎志在必得,用足了劲,因此没有留下躲避的后招,终于被赵云击中,只听“咦”的一声,霸气真如将采绿击飞出去。
“咳咳!”赵云咳嗽了几声,黑色的鲜血染污了他的白袍,他忙用强大的真如护住心脉,使得肩头和胸口两股尸毒不至于立即侵入。
赵云一个翻身落地,警惕地看着四周,蹲身一扫,将尘土扬起,借着尘土遮挡住视线,忙运起真如逼毒,一边警惕地探查着周围的真如。
可是采绿的真如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了。
他体内的尸毒很奇怪,不仅能蚕食他的血肉,竟然能污染他的真如,赵云心慌之下,又不敢放松警惕,因此心智无法集中,眼看尸毒越来越凌厉,他忙纵身一跃,吹一下口哨唤出白马,待白马近前,他一个翻身上门,直往远方树林中奔去。
此时赵云已经明白了,采绿已经做了宣午的寄宿体,若没有恰当的方法,采绿将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神兽器,而且具适才交手过程看,宣午的寄宿还不十分稳定,采绿还未完全被它控制,但释放的真如与实战经验,已经高出他太多了,强如张让,亦在一瞬间被它吸收融合,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击败它,难怪,这么多野心勃勃的人,在寻找神兽器!
赵云心底泛起一种恐惧,假如所有的神兽器被一个人找到,如果这个人够强大,是否能够驾驭所有的神兽?抑或这些神兽被释出后找到宿主,从此横行世间,谁也无法约束得了它们!
最可悲的是,采绿竟然被植入了“宣午”!
而颜良和袁绍原本的打算,是将他赵云作为宿主的,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将宣午植入采绿体内了?
难道,宣午已经逐渐苏醒,而那个男孩身体太过弱小无法承受它无比强大的真如?
那么,采绿会不会跟那个男孩一样,有一天也承受不了宣午的真如?
可恶!
赵云咬牙切齿,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充盈着身体,他要找到颜良,当面算账!
突然心血上涌,赵云大叫一声,脑中嗡的一响,天旋地转,只觉口中吐出几口鲜血,便从马上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灌了满鼻子的清水呛醒,却发现自己趴在一汪水凼之中,天空正下着豪雨,打在身上有些疼,他慢慢清醒过来,才知道若不是雨水将坑填满,他或许就这样一直昏睡过去。
见他醒了,白马凑了过来,贴着他身子蹭着脸,鼻中咝咝吐气。
赵云摸了摸马头,笑道:“好马儿,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哎呦……快,我们得找个避雨的地儿!”
他肩头疼痛,运了运真如,发现毒气被真如挡住了,没有继续侵入,但似乎要完全排出这些剧毒,真如似乎不管用。
他撕下一块衣袖来,扎紧左肩,以免毒气侵蚀,再看看胸口,皮肉倒未破损,想起不得已打了采绿如此重的一拳,心里真有些疼,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等到她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身边,一个人孤苦伶仃,心里就异常酸楚。
赵云牵过白马,往树林中走去,发现前方有处山崖,下方倒可以避雨。
他慢慢走去,一脚深一脚浅,腹中饥饿,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他得回城好好休息一番。
“谁!?”
“锵锵”,树丛中寒光闪过,那崖下竟然还躲着两个人。
赵云见对方警觉地拔出刀来,忙道:“在下路过的客商,无处避雨,想到崖下躲躲雨,并非什么匪类。”
对方沉默了一会,却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哼,我倒是希望是匪类呢!”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个军官!”另一个声音道。
赵云不知对方是谁,天黑也看不太清楚,只好打起精神高声道:“在下已经不是什么军官了!请二位放心,在下与二位素不相识,并无什么恶意,只要雨一停,在下立即离开!”
“哼,见了面,说不定就认识了!”那个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赵云这才发现,这两人非常警觉,而且多疑。
他冷笑一声,心想我硬是要来,你们能奈我何!一边就往里走去。
“你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那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声线,原来刚才的声音是他装出来的。
树丛里一阵悉悉索索,却见一个七尺左右的中年人跳了出来,他手中的剑碧光闪闪,一看便是一把宝剑,他身旁又走出一个人来,身着一身儒装,甚是斯文,用手遮挡着头上的雨水,另一手则持着一把钢刀,因为力气太小,那持钢刀的手竟然颤颤巍巍。
赵云身子一晃,早已欺前,双手食指一弹,“当当”两声,一刀一剑脱手飞出,那刀插入边上一棵樟树,那剑却没入了那中年人身后的石崖。
此时二人才反应过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矮个子中年人挣扎着起来,不顾浑身的泥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就朝赵云刺来。
赵云一闪,那人扑了个空,赵云在他背后一拍,“妈呀”一声,那人摔了个贼啃泥,一身的泥水。
赵云连称“得罪”,将那人扶起,那人怒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儒者见赵云如此了得,早已软了,大哭起来:“孟德啊,这次我救不了你了!”
叫“孟德”的中年男人索性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在雨水冲刷下,他蓬头垢面,看不清相貌,却只见一双黑色眸子闪闪发亮。
“既然被你发现,又远不是你对手,来吧,锁我去见官吧!”那人伸出双手,束手就擒。
赵云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扶起,道:“兄台误会了,小弟真的不是来抓你的!”
那人疑惑地盯着他看了看,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小兄弟,我们是跟你开玩笑的!来来来,快进来避雨,我们这里刚烤了一只兔子!”
他将赵云一把拉入山崖下,赵云心中也奇怪,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之快?刚才还像垂死挣扎,要与他拼命,怎么转眼便称兄道弟,亲密无间?
“小兄弟如何称呼啊?”
“小弟常山人氏,赵云,字子龙!”
三人到得山崖下,矮个中年人甩了甩衣服,赵云发现他个子虽矮,浑身却散发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英武之气,体内真如也若隐若现,只是比较虚弱。
“在下曹操,字孟德,这位是陈宫,陈公台!”
曹操的名字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出了名,赵云如何不知?此时见这个大人物突然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心中怎能不惊讶?
曹操看出了赵云心中所思,笑着道:“来来,这里刚烤好的兔子,怕被人闻到,因此浸泡在水中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认识认识!”
他的豪迈之气,令赵云不得不服从,正好也饥肠辘辘,便赶忙凑近。曹操将兔子从水中捞出,用手中匕首分割了,一只腿给了赵云,一只腿毫不客气地放在自己这边,剩下的便给了陈宫,“我们是武人,身体扛得住,公台你别客气,多吃点!”
陈宫看看赵云,心中还是有些狐疑,曹操笑道:“公台不必多疑,若子龙兄弟是抓我们的人,何必还要如此?”
赵云忙啃起了兔腿,见曹操亲切,心想虽然他名噪一时,也是一个豪爽之人,便随口问道:“曹大人名声响彻宇内,小弟也早有耳闻,不知道……”
“为何会到此处?”曹操代他说完,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陈宫,若有所思道:“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吧,曹某刺杀董卓不成,逃出洛阳城来,却被这位公台兄抓获,若不是公台兄私自放我出来,曹某此时已经头悬洛阳东门了!曹某一家人也将被董贼屠戮干净!只苦了公台兄,随我颠沛流离,躲避董卓追拿!”
赵云听了个大概,便知来龙去脉,只是其中细节太多,想来也十分惊心动魄,也难怪曹操有些神经质,不觉点点头道:“想不到袁绍奔走HB后,曹大人也逃出了洛阳,不知二位今后如何打算?”
曹操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赵云,见陈宫欲说话,忙打断他,笑道:“曹某欲隐居于世,朝廷已让曹某伤心已极,只愿孤身独钓寒江,再不问世事!”
赵云以为他说的是实话,心中暗叹,喃喃道:“只可惜了国家栋梁,凋零殆尽!”
“子龙,你作何打算?”曹操又割了块肉给他,“你是如何到此地来的?”
赵云将自己投靠袁绍属下、刺杀张角的经历说了,只是关于采绿的事故全然隐去不说,称自己正要去HB投靠袁绍,路逢大雨因此来避雨,讲给二人听,曹操却狡黠地一笑,沉吟良久,突然道:“听子龙语气,对本初很不满意么!”
赵云心惊,没想到此人如此厉害,不知是试探他,还是真的听出他的意思,刚要解释,曹操却不容他回答,摆摆手,道:“子龙兄弟,孟德很是敬重你,你也是个为朝廷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若不是本初隐瞒,谁知道张角竟然死于你之手!”他从脖上取下一枚玉器,却是个白板的圆玉,一丝毫雕琢都没有,递于赵云:“他日若袁绍败了,或不重用你,你可凭此玉佩来寻我,我可以荐你为朝廷出力!子龙,切记,切记!”他双眼泛着兴奋的光芒,抬头看看天,道:“雨小了,我们得赶路了,子龙,我们就此别过吧。”陈宫见他要走,亦起身,拱了拱拳,曹操迈出几步,转过头道:“对了,子龙,请将我的宝剑拔出来吧!”
赵云此时才想起,他那柄宝剑还插在石崖中,哈哈一笑,一个纵身抓住剑柄,轻轻将宝剑拔出,却见宝剑通身碧绿,一点也没有缺损,不由端在手中叹了一声,双手奉上。
曹操也不客气,一把抓过宝剑,看也不看插回鞘***手道:“此剑名倚天,子龙来找我之日,便是将此剑赠与你之时!”
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赵云发了一会呆,此时才想起,曹操刚才分明是要他投靠他麾下,不觉恍然大悟,笑着自言自语道:“什么隐居独钓寒江!这个骗子,我竟被他骗了!”
他心底隐隐觉得,这个曹操,若能逃出追兵的捕杀,定会与袁绍一样,揭竿而起,此人,非久居人下者!
他心底隐隐泛起一股热血,沸腾起来。
雨停了,一片落叶缓缓飘落在水中,倒映出赵云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