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听此,惊恐万状,他怕这声名显赫一世的李家毁在自己的手上,便对那方士言听计从。当时说的治那蛊毒的方法也十分简单,先将这琨玉用药水洗净。再在她的四肢割上七七四十九刀,将沾到蛊毒的血液放出来,再放进满是食盐的池塘里浸泡七个时辰。
只是当时李常盛爱妻心切,以死相逼,那李昀对此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将他关入柴房。倒是那琨玉,听此方法后毫无异议。
话说这琨玉经过这番折磨已经奄奄一息,这口里也只有进的气。那李常盛倒是个情种,从柴房的屋顶逃了出来,见到奄奄一息的琨玉,本就虚弱的身体就这样倒了下去,当天未时便已撒手人寰,死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妻子的名字。
却说这李常盛的妻子,琨玉。那方士见李常盛如此模样,便信誓旦旦的说这李常盛是因为感染了琨玉身上的蛊毒才会如此。只要将琨玉身上的蛊毒毒虫杀死,那李常盛体内的毒虫才会失效。但是,那琨玉在听到自己丈夫已死的消息后还没等到李家的人来,她便已自尽于牢房。死时,她的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已经不见,只剩下面目全非的脸骨。那方士见此,便提议用狗粪作燃料,焚烧琨玉的尸体。
在李家下人搬运琨玉尸体时,发现其身下有一行字:今日之仇,来日血还。
自古便有一说法,人将死之时,将自己的脸割下来,便可诅咒世间任何人。
那方士自是深知,但那李家上上下下没有因为李常盛的死而感到悲伤,反倒因为琨玉之死而感到高兴。安那方士所说,这琨玉一日不死,这李家上下便会感染蛊毒,继而丧命。
那方士在琨玉下葬之后,便不告而别。
这故事本该就此结尾,哪成想次年七月十五,发生了大事。
在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本是祭祀先祖,感恩昊天赐五谷丰登之日。但这天的李府,却与往日不同。日上三竿,李府大门依然紧闭,府内鸡犬无声,落针可闻。
就在这天晚上,有一好事者久扣其门而不应,便推门而入。只是进去不到半晌,惊叫着跑了出来。
只因此时的李府已经没有一个鲜活的生命了,哪怕一具完整的尸体也不曾留。令人不解的是,这李府上下虽无一具完整的尸首,但这些人的头颅却被事先割下,排成一列,面目全非。
更加令人惊异的是,当人们来到李家正厅之内,那高高在上的主坐上铺着一张脸。有人认出,这张脸和已死一年之久的李家儿媳妇琨玉的一模一样。随后不久,又有人在不远的猪圈内找到了另外两张脸。一张,便是李家家主李昀。另一张便是当年那治病的方士。
如此大事当然惊动了官府,但奇怪的时,这群进府查探的捕快再也没出来。众人去看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这事儿不了了之。有人传言,那李家上下只怕就是那琨玉的鬼魂回归索命,至于那几个捕快定是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被琨玉的鬼魂拖去了地狱。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其他原因,这已无生命的李府在七月十七的深夜突然大火,火势卷天共焚,绵延百丈,将李家四代的产业烧的干干净净。也不只是那些人的错觉还是真有此事,再起大火的那晚竟然听见了一女声凄厉的怪笑,笑声仿佛透过燃金融银的火焰,向人们掷来了十二月的寒冷。
醉千山听完,便觉有一到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发根根竖起。
沐星寒见他的神态,不由一笑,道:“你的反应正如我当时的神态。”
醉千山道:“你说世上真有这种事?”
沐星寒道:“什么?”
醉千山道:“人将死之时将脸割下来便可诅咒世间任何人。”
沐星寒道:“这……我也不得而知,我也是从老一辈的人听来的。真假无从可辩。”
醉千山道:“那厉鬼索命一说呢?”
沐星寒沉吟半晌,沉声道:“不管‘厉鬼索命’是真是假,再厉害的鬼也没有人心可怕。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醉千山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
此时,天已经微亮。但街上却已人山人海,沐星寒这才想起,今天便是除夕。
街上的人大多穿着新衣,就连那些平时衣着破烂的乞丐也换上了稍微少一点洞的衣服。行人的脸上大多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空气中也弥漫着节日的气息。路旁的店面大多挂了个红彤彤的大灯笼。
沐星寒叹了口气,道:“我上次过年还是六年前。”
醉千山知道沐星寒是在和自己说话,道:“为何是六年前?”
沐星寒道:“这年,讲究的便是‘团圆’二字,只有我一人怎么团圆?过年讲究的便是热闹,我一人怎么个热闹?你也不是不知道,浪子,哪儿有什么节日可过。”
醉千山叹了口气,他知道沐星寒心里的苦衷、无奈和寂寞。
两人渐渐走进菜市场,看见因为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的大婶儿。夸奖自己鱼细皮嫩肉的渔夫。
沐星寒和醉千山心里不知有多羡慕这些人,羡慕他们的生活,平平淡淡,快快乐乐。每天享受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美好。而他们不管何时,不是飞奔在他人的屋顶上,就是在天涯独酌,享受着不想享受的孤独与寂寞。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着他们。羡慕他们飞檐走壁的生活,羡慕他们有着只有强者才能享受的孤独与寂寞。
两人穿梭在人群之中,游荡在弥漫着喜庆气息的空气之中。他们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行人在那儿驻足观看着什么。
沐星寒和醉千山使出了全力,才从人群中挤到中央。
此时的人们已经围城一个圈,而圈里便是刚和他们分手不久的刘大哥。
刘大哥此时抱着自己妻子的尸体,头耷拉着跪在地上,他的身边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在沐星寒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沐星寒,眼睛里溢出点点笑意。
沐星寒叹了口气,自古穷人多磨难,这话果然不虚。他掏出自己怀里仅有的一锭银子,递给刘大哥。
刘大哥接过银子,没有看沐星寒一眼,只是紧紧的盯着银子。仿佛要用双眼将银子看穿一样。良久之后,他将银子猛的掷到地上,嘶声道:“再多的银子也无法换回我夫人的生命,要来何用?”
话罢,抬起脚便向那银子踩去。
街上的行人站在旁边竟无一人上前劝阻。
沐星寒叹了口气。这人群之中虽暖和,但是却没有暖到他的心;天气虽冷,但是人的心连万年玄冰也无法比拟。
良久良久,刘大哥停下了动作,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几个孩子,骤然伏地大哭起来。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人群也已经散了。伏地大哭的刘大哥也停止了流泪,捡起银子抱起他妻子的尸体,向远方人少的街道走去。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从层层云朵之中投射出来,照在刘大哥的身上,但是就算身子暖和了,但心冷的又有什么用。
世间只有阳光最公平,只有它才把自己的温暖无私的现在每个人的身上,给予他们身体上的温暖。
“客官。”
一声呼唤打断了沐星寒的思绪,他回头一看,便见是昨晚所投诉客栈的小二,他笑道;“阁下何事?”
小二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有人托小人给客官送一封信。”
说罢,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沐星寒。
沐星寒道了声谢,便拆开了信。
“这小二真是怪啊?给小费都不要。”
醉千山望着小二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他转头看向沐星寒,只见沐星寒已经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