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沉意抱到马车上好好睡了一觉后，再次醒过来的程律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江沉意给他喝了点水,又引着他和宋青书还有周芷若打了招呼,就把那两个在岛上野惯了的打发去林子里找猎物。
等到马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领会了他意图的程律便给江沉意讲起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和只记得大概的江沉意不同,程律是个把《倚天屠龙记》反复看了好几遍的人物。
这事无关爱好,和制作游戏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负责的是系统精灵,和《倚天》这个副本根本八竿子也打不着。
其实早在发现自己穿越成了江沉如的那天开始，怕死的程律就出于保命原则和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开始了这项活动。不单是《倚天》，所有里提到的江沉意进过的副本,程律都把原著找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虽然达不到把台词都记下来的地步,但所有的大小剧情他却也都能如数家珍。
这回也是一样，程律能确定今年就是纪晓芙被灭绝师太一掌拍死的那一年，也是原本的张无忌带着杨不悔寻找坐忘峰带她找爹爹杨逍的那一年。现在他成了张无忌,没人在蝴蝶谷救纪晓芙，她会不会就此死去？如果纪晓芙侥幸活到了和灭绝师太重逢的时候，又有谁来带着懵懂的杨不悔逃走？
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很可能有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就此命丧黄泉,程律就觉得格外痛苦。虽然再清楚不过自己身处的环境都是假的,周围的人也不过是由一组组数据构成，但程律说什么也做不到不把他们当人看。事情发生在哪个时节，程律已经记不清，故而过了年不久他就随意扯了个下山历练的慌，告别太师父和各位师叔师伯,启程去了他印象中一切事端发生的凤阳城。
在凤阳城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程律也慢慢从严阵以待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那天他正在街上闲逛，就看到了神情忧虑的纪晓芙。虽然只是四年前见过一面，但程律自信他绝不会认错，知道事情很有可能快要发生，程律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面有忧色的纪晓芙进了临淮阁酒楼，不多时，她进去的房间就有了十五个各门各派的弟子。程律知道这是金花婆婆的计谋，他本是打着躲在外面伺机救下纪晓芙的算盘，在他预想中，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不敌金花婆婆黛绮丝，也至少能够全身而退。但程律还是低估了明教四**王之一的战力，那扮作老妪的黛绮丝才一踏入房间，就发现了避开十五个武力不低的门派弟子耳目的程律，扬起拐杖要打他这个“小老鼠”。
金花婆婆看着轻描淡写的攻击，却让持剑对上她的程律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拼尽全力，也只不过在她手中走了五招。金花婆婆似乎对他颇有欣赏之意，夸他小小年纪武功不凡，再加上在她身边的小女孩蛛儿也是对着她一番撒娇，金花婆婆才没再对他动手，留了他的性命。
程律也知道自己必然救不得纪晓芙了，于是对着金花婆婆行了个礼，又和她身边的小女孩道了声谢。他知道那女孩子实际是他的表妹殷离，看她现在秀丽精灵的模样，心中暗下日后阻止她练千蛛万毒手的决心。
然而才刚退出房间，从他身后就跃出一个人来。那人似乎是认准了他，扬手一下便制住了程律，甚至程律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便有一丸什么东西直接滑进了喉咙。药丸入喉，身上的穴道也被解了，程律望着空无一人的过道，连那人的影子都寻不到。
那丸毒的药性发挥的很快，程律只感觉自己像是堕入了修罗地狱，眼前幻影憧憧……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醒，人已经在酒楼之外了，他强撑着辨认了方向去找蝴蝶谷，心里只想着就算胡青牛不救他，好歹到了那儿他还能得些药材。但没走出去太远，失血过多的程律就晕倒在地，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躺在了江沉意的怀里。
江沉意闻言了然。他就说么，以程律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杀那么多人，更遑论杀了人后还淡定自若。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程律垂下眼睫，想起幻象中的一切，仍是惊恐未定。任他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何时招惹过这样的绝顶高手，还让对方下了这样的毒……
其实他骗了江沉意，在他从幻象中挣脱出来时，并不是在酒楼外面，而是就在酒楼的后厨，站在满地狰狞之中。也不知是那药的作用还是其他，被金花婆婆点了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那十五个江湖人在他眼中始终是死物，但即便如此，若非他陷入幻境时早已力竭，以他那时恍若疯癫一般的劈砍，那群人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他也不是清醒后就朝着蝴蝶谷的方向去的，而是趁着地上那些人还不能动，先逃出酒楼的。他看得出他们眼中对他的恐惧和零散几人对他流露出的杀意，如果不起来，努力逃出去，他难以活到现在。
程律虽然无比懊恼没有留下一些经验值以防万一，但也庆幸自己曾经用经验值兑了一样东西。那时只是出于好玩买下的东西，完美的清除了他在挣扎逃跑的过程中滴下的血迹，让那几个对他抱有杀意的人无迹可寻，也让程律不合时宜的感叹了声：原本鸡肋一样的东西，用对了，其实也能救命。
人生中第一次杀人，即使只是在游戏副本当中，那满地的鲜血也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他不明白，为什么未来的游戏要做的这么逼真，而且对于血腥暴力没有任何禁忌。
兀自低头想着心事，程律却忽然听到了江沉意的喃喃自语：“莫不是萌萌……”
其实江沉意声音不大，但程律由于之前抽中过一个“千里耳”的能力，却是想听不到都难。但是“萌萌”？想破脑袋，程律也没想出他穿越来这个世界之前有在里看到过这么一号人物，通读全书，能和这名字挨边的也就只有麦勐辛，但是勐哥从来没有在副本中出现过。还是说，这个萌萌是作者在他穿来之后新写的人物？
可是那也不对啊，《倚天》这个副本在他来之前可是写完了的。
但没等程律继续想下去，就有一个人从马车前方的树下轻飘飘落下。看到那个一身黑衣面色清冷的男子，先前在毒药中编制出的尸山血海中沉沦的惊惧再一次将他环绕，几乎是下意识的，程律躲在了江沉意身后。
然而似乎注意到了他这个寻求安全感的举动，对面的男子蓦然愤怒了起来，明明还是无甚表情的模样，但周遭瞬间凝固一般的空气，却绝不是程律的错觉。
快要窒息了……
抓在江沉意衣服上的手不由越收越紧，程律痛苦的把头抵在江沉意身上，耳朵里的一切声音都如同经过异变，仿佛闷雷一般。
但他还是听清了，江沉意对着那个男人，用变了调的古怪声音叫出来的名字，正是“萌萌”。
两个玩家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系统空间一阵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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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城一间客栈里，坐在椅子上的江沉意正姿态悠闲的品着茶。
那茶是他从桌上倒的，明明水也不开叶子也不落，但他品得却是津津有味，每一口都倍加珍惜，再三回味，仿佛喝到口中的不是这再普通不过的茶水，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就这么，一杯又一杯，喝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他又一次提起茶壶要续杯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轻易就把茶壶劫了出来，放到远处去，总算止住了江沉意要把这一壶茶喝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怎么，看我喝了这许久的水，你也渴了？”江沉意好似没看到那茶壶被人拿到窗边放着一般，玩味的轻轻笑着。
拿开茶壶的男子默默无言，仍是注视着他。
江沉意也不在意，还是轻笑着，用那好似玩笑一般的口吻说道：“我的武功已经被你废了，又下了药，身体比缠绵病榻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你还这么不放心的守着，莫不是怕我这样也能跑了？”
男子——也就是江勐——微微移开了目光，好像有些不敢再看他的笑容，但仍是无言。
江沉意又勾了勾唇，不再问话，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指甲。
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江沉意问到这里，江勐便会移开目光，过一会儿又故态复萌，继续盯着他看。但重复了许多次之后，江沉意不想再这样下去，于是把十根泛着病态白色的指甲都反复看了个遍之后，他抬起头来，对着江勐又问了句话：“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又何必还用这么张面孔对着我？”
这句话仿佛终于触动了让江勐张口的开关，他不再把目光盯着江沉意左手边的柜子，而是重新盯着江沉意看起来。他终于说话了，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江沉意熟悉的，和麦勐辛一般无二的那一种了。
江勐道：“你要看我的脸么。”
明明还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一句话，江沉意的心脏却没由来的忽然重重一颤，直觉自己如果说了“是”，就会看到什么震动心魂的画面。但是还不等他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江勐就取出了揭下易容面具的药水涂在脸颊边缘。
好看的手轻轻一揭，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落了下来，面具下的脸，也就突然出现在还没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江沉意的眼中。
那张本该熟悉的容颜，已是面目全非，若非要用什么来形容，江沉意只能想到实验室里被剥去皮肤给学生看的大体老师（尸体）。
江勐唇边的肌肉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可怖笑容。
给江沉意看完那张毁得彻底的脸，他又把那张毫不出彩的面具仔细的戴上了。
“萌萌……”究竟有什么事能让江勐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江沉意心中不是没有猜测，但他不敢那么想。
若他还是原本那个江沉意，必然不会这样瞻前顾后事事恐惧，但他现如今已有了情，而且是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了情。有情本也不该如此，但他偏偏又在孤岛上一躲就是许多年，于是这就成了他的弱点，甚至是足以致命的弱点。
但好在他不是西门吹雪，没有月圆之夜的天外飞仙，他面对的人是江勐，而不是会伤及他性命的人。
逃开数年的江勐就在眼前，而且还是不同于几年前见到的还完好无缺的江勐，江沉意知道，现实已经不容许他再次躲避了。做足了心里建设，把任何想要逃离的念头都尽皆击退，江沉意直视着江勐，双目里是给现状逼迫回来的，如同过去许多年的冷静。
有些时候，人要想逃避，就可以逃避许多年，但若选择了直面而不再逃，其实成长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也许是感觉江沉意已经准备好了，江勐便开口，用他一贯听不出喜乐的语气说出不亚于地震海啸的话：“我已经知道，我不是真实存在的。”
已经好几天进不去系统空间，连小绿玄羽都联系不上的江沉意淡定的继续听着。
“我还知道，我的一切都是比照着一个叫‘麦勐辛’的人来的，我的容貌，性情，甚至这表达不出情感的病。”
江沉意微微抿唇。这一点在看见过江勐那张连皮肤都剥离下去的脸的时候，他就多少猜出来了。若是当初的小江勐，他还能把他的情绪猜个八、九不离十，然而现在的江勐……他已经猜不出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以怎么的心情了。无限嘲讽，亦或是低落悲凉，再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他猜不到了。
“我还知道，你去楼里把我买下来，细心的照顾我，认我做儿子，都是因为一个什么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四川的看官请报个平安
四川的看官请报个平安
四川的看官请报个平安
明天有多章更新掉落（为了不黑九期必须多更2333）
写到有情的江沉意莫名想起了西门吹雪，但是如果把他和安祈（写书的另一本同人《西城为画》的男主）扔到一起，画面可能不要太美……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