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勐的医术果然精湛，江沉意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等到过了三个月,估摸着终于差不多达到了普通人的水准,江沉意便拾起了来源于琴酒的久违的体术。
他的确也学过许多招式,但再精妙的招式也要内力的支撑才能发挥出威力。以他现在的体质,就算用出来也不过是个花架子。倒是杀手练的体术更加合适,还能帮他锻炼身体。要是能够有枪那就更好了,他对于自保的信心也能更足一些。不过说到枪……
江沉意停下动作，擦了擦汗慢慢走到站在一边看他的江勐身边。有些问题他们两个都一直刻意回避，但现在都过去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挑出来面对了。
“萌萌啊,你把爹的空间弄到哪里去了？”他的枪，他的药，他的宝贝,他的调味料……
听到他这话，江勐身上的平和瞬间荡然无存，他抿了抿唇,扯住江沉意的袖子：“你要走了吗？”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江沉意却仿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这样几个明晃晃的字：你又要再次抛弃我。
哎呀！儿子委屈了,儿子害怕了！这怎么行呢！江沉意赶紧表明心迹，说自己绝对不是要走，就算走也要带着他一起走。那个信誓旦旦，那个表情真诚，就差没举着三个手指头对天赌咒发誓了。
虽然他的表演很浮夸,但这样的江沉意却比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更让江勐觉得有真实感。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江沉意却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气场变得更加柔和愉悦。
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江沉意不禁再次感叹，孩子真的是不好养啊！
虽然放心了，但其实江勐对于江沉意所说的空间也是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自己当初是把爹爹身上让他感觉不舒服的那些东西都弄没了，但是空间又是哪个？
看到江勐委屈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乖乖等骂的样子，江沉意就算有满心的愤怒也瞬间就泄了气，更何况他对这孩子还根本就生不起气来呢。算了，没有空间就没有空间吧，反正他也不经常用，何况，他就是把这里当成现实世界来生活也未尝不可。
江沉意捏捏江勐的脸，手底下坑洼的触感让他本来已经回暖的心情再次跌落到谷底。他想想都觉得疼的厉害，这孩子怎么就下的了手？
“爹爹。”江勐后悔了，他不是后悔对自己下了那样的狠手，而是后悔自己做出了让爹爹为他伤心难过的事。
虽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但江沉意看着这样的江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把他当做一个成年人来对待。
不过在父母的眼中，孩子都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吧？当然江禄年那种渣滓除外。江沉意永远不会觉得那种东西也能被称为父亲。
安慰了一下江勐，江沉意决定还是再过一天再说离开这里的事。可能是现实生活中在家里宅得太久产生了物极必反的效果，他无论在哪个副本都不是个能长久待在一个地方的人。就是之前为了躲避萌萌在岛上住了三四年的时候，他也是每隔上几个月就出岛一次，美其名曰“补充物资”，其实就是待不住。
现在，也没有躲萌萌这回事，而且萌萌的安全感也多少培养出来一些，这个地方他真是住的够够的了。
虽然为了不委屈他住客栈，萌萌就在这凤阳城当地买了个大宅子，但是再好的宅子也不能让他整天关在里面，几个月没挨着人气儿，他感觉自己都快要长蘑菇了。
实在憋的够呛，江沉意连锻炼身手这件事都没心情做，郁郁的在宅子里窝着，还反过来盯着江勐看了一整天。
大约是感受到了江沉意透体而出的迫切的出门欲／望，第二天还没等他说，江勐就主动提出离开这凤阳城。
但江沉意掐指一算，感觉这事并不简单。
他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神情有些躲闪的儿子，半晌，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江勐的头，还当他是孩子一般。
他已经猜出来了，会让萌萌有这样的反应，除了他隐瞒的事情是有关于他的另一个“儿子”程律，江沉意几乎不作他想。这孩子现如今太过小心翼翼，想着必须得让他放宽心才好，江沉意干脆把话摆到了明面上。
江沉意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那我也就不再瞒你，程律——也就是张无忌——实际上并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江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看到他这样不做掩饰的反应，江沉意心中蓦然柔软了一些，他放轻了声音，继续说道：“我的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但那个男人并不珍惜她还害她生了重病，很快离开人世。我从小由母亲教养，和他并没有感情，母亲死后更是如此。江沉如则是他后娶的那个女人生下的儿子，从小便看得出遗传了他们二人的性情，让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生厌，但是很多年过去，我突然发现我那个弟弟，并不是传说中纨绔子弟的模样。”
岂止不是纨绔子弟的模样，根本连壳子里的魂都换了一个，就跟他上了游戏副本npc的身似的。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做程律，而我使用的也是化名，而且因为和那个弟弟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我没有认出他，他也同样没有认出我来。”看到江勐听得专注的模样，江沉意笑起来，“我们就这样共事了一年，他一直敬仰我崇拜我，我也十分看好他这个后辈，但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参加了一个宴会，我才知道他其实是我那个异母弟弟，传说当中从小流连花丛的江家二少。”
江勐歪了歪头，回想起他见过的那个张无忌，完全想象不出他流连花丛是个什么样。
看到江勐这个久违的小动作，江沉意知道自己从这个故事讲起的做法对了，于是再接再厉：“他对我的名字反应很大，似乎我做过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事一般。看他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连我都要忍不住疑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当过杀人狂魔一类的了。他也不再叫我老大，而是只要看见我的一片衣角都恨不得躲出八丈远，实在躲不开了，就战战兢兢，带着讨好的笑容叫我大哥。我对他这反应很感兴趣，就随口开了个玩笑，说‘莫非你不是江沉如’，谁知道这个玩笑，却是一下子把他镇住了。”
故意停在这里，江沉意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看着紧盯着他不放的江勐，怎么都感觉儿子好可爱，好像有个痴汉在他心里嚎叫：嗷嗷嗷！儿子好可爱！好可爱！就算长大了不是正太了也还是超级可爱！怎么办！！！
说起来也是奇怪了，明明自从进了这个副本之后这种反应就再也没有过，怎么现在又突然冒了出来？还是说这个反应现在只针对萌萌一个人？
不过真的好可爱啊啊啊啊就算是现在戴着面具没过去好看了也还是可爱啊！
内心的痴汉正在疯狂捶地，连带着江沉意都忘了自己还在倒茶，直接就倒满了一整张桌子，连江勐出声提醒了他几次都没听见。
唉，勇士君，你这样不行啊！
拿了块抹布把桌子抹干净，江沉意维持着自己道貌岸然的嘴脸，若无其事继续给江勐讲故事：“上回书说到，我那一句问话，直接镇住了他。”
就这样，江沉意把那时候发生的事删删减减修修补补说给江勐听，并且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收获了江勐各种不是表情的表情，让他内心的儿控痴汉大呼满足，恨不得泪流满面仰天狂吼。
江勐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爹爹老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但是为了里面包含的慈爱，他还是强迫自己无视了脑中弦断一般的示警反应。
等到把程律进副本的前因后果讲完，江沉意才终于收敛了自己饿虎扑羊的眼神。他这种反应，要是小绿和玄羽看到了，八成要对他无限嘲讽的。
哦呦，玩家意啊意这个表情真是太难看了。
【可怕！痴汉！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勇士君！】
大概就是这样子。
噫……？
江沉意看着眼前平行并存的两行字，默默的，坚定的，眨了眨眼睛。
还是存在的。一行黑色一行绿色，一行板正一行滚圆，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所以说系统是什么恢复的！这两个小破精灵又看了他多长时间热闹！一上来就窥探他精神世界还有没有点**人权！
［**是什么？人权是什么？意啊意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居然有事瞒着我。］这回不光是文字，还有江沉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能听不出么，现实中他可是足足听了三十年，从正太音听到变声期，又陪着成了后来的清冷美人音，声音主人还每天趴在他身上撒娇……虽然是听不出波动的撒娇。
“爹爹？”江勐看着眼前的爹，不由得伸手抓住了江沉意的手臂，他感觉得到，那种让他讨厌的东西又一次出现了。
［这个通讯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意啊意我们长话短说。］麦勐辛也不再撒娇了，［之前本来以为是系统出现了bug，后来技术组彻夜检查，却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听完麦勐辛的话，江沉意整个人都不好了。难怪他从进入第一个副本开始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公司的游戏做的太好，没想到他居然是进了平行空间。
数据与真实并存，他们到底做出了个什么游戏？
他看着眼前的江勐，活生生的江勐，却是唯一完全由技术组创造出来的数据构成的人。
［意啊意，江勐正在被游戏同化。］
同化？是成为人，还是变异的数据？
太乱了，这一切都太乱了。原本以为的却不是真实，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烦意乱？
［意啊意，任务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系统空间你和程律也无法再进入，想要离开这里，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江沉意笑了。
他知道那唯一的办法是什么。正好，他原本也不打算继续做完全部的任务，然后离开这个被父亲抛弃了一百多年的儿子。就这样，陪着萌萌补全过去错过的人生，一直到死去，或许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手握住江勐的手，江沉意尽力把自己不会离开的讯息传递给他，或许是他的笑容，或许是他恢复了温暖的手，江勐神情也安定多了，死死抓着江沉意的手放松了许多。
一边安抚着儿子，江沉意一边抓紧最后的时间和麦勐辛联络程律那边告诉他没有？能不能确定他现在的位置，我去找他。
麦勐辛很快发来了一个位置。同时用他特有的方式送上了对江沉意的关心。
［意啊意等你回来要给我做好多吃的，点心都没有了，我会饿很久，你一定要补偿我！］
江沉意笑着应了。
在副本里度过几十年，和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度过几十年，所抱有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看似和过去没什么不同的撒娇语句里的关心，江沉意感觉的出来。
勇士君一定不要忘了我和小黑啊！小绿除了小黑最喜欢你了！还有照顾好程律爸爸，他傻乎乎的——
圆滚滚的字体还没出现完整便蓦然消散，江沉意知道，这恐怕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小绿的存在了。
笑眯眯的叹了口气，江沉意捏了把江勐的脸：“儿子，爹以后可就靠你养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