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之地,萧合达并没有找任何的理由拒绝这一次相遇,他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甚至没有穿戴任何的甲胄,策马来到了赵桓的面前。
“将军对朕倒是颇为信任,来此地如此轻骑简行不说,竟然身上不着片甲,朕...”
“陛下想多了!”萧合达笑着打断了赵桓的话语,“陛下也没必要如此吹捧某家,此时来与不来,对于大宋来说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
至于某家来到这里带的人多人少,其实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动手某家一人不带也能够回去。
若是动手,某家就是将所有的兵马都带上,又如何能够保住某家的性命。
至于这甲胄...这等物件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那萧合达将话语说得这般直白,赵桓也是忍不住在呆愣之后大笑了起来。
“好!”赵桓一声赞叹,“甚好,甚好!”
“多谢陛下夸奖。”萧合达也是轻笑,然后一行人就这么进入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厅堂之中。
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上等的酒宴,甚至刘锜还别出心裁的准备了一队歌舞姬。
这可是稀罕物件,自从大宋上一次改革之后,赵桓就当真是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玩意了。
如今再次见到那翩翩起舞的歌舞姬,赵桓不顾那萧合达就在旁边,直接开起了刘锜的玩笑。
“你这架势若是让人告到了朝廷那里,不说别的,赵鼎那老家伙定然会派户部巡查使过来,将你军中大大小小的账目查一个底儿掉不行!”
“哈哈...今日也就是陛下在此处,若非是陛下,末将可不敢有如此待遇,这歌舞姬乃是听闻陛下宴请主动前来献上歌舞,只求为陛下助兴。”
“你这家伙,你少拿朕当挡箭牌,若是再敢如此说,朕可就走了!”
“哈哈哈...陛下见谅,见谅...”
看着面前这君臣相得的模样,萧合达知道这不是在做给自己看,大家都不是傻子,是真的还是演的,这还能分不出来么?
那赵桓心思诡谲,但是对他麾下的那群将领,是真的好,也是真的信任。
这么多年了,多少人想要用离间之计毁了那大宋的根基,但未曾又一次得手过。
不管是谣言还是栽赃陷害,不管是多么精妙的算计,赵桓都是用最简单的一句话回答。
“他们都是跟着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不会害了朕,这一点朕比他们更加的坚信。”
就是这一句话,让大宋的将领们愿意为他卖了这条性命。
如今看到这君臣相得,萧合达忍不住给自己灌了好大的一口酒来。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对他也是如此的信任,不顾一切的信任自己,可自己却是没有保住她。
看着一口接着一口往自己最里面灌酒的萧合达,赵桓也让人给自己满了一杯。
“萧将军,此等好酒如何可以独饮,不如朕来敬将军这杯酒!”
看到赵桓举杯,萧合达自然不敢大意,立刻躬身行礼,举杯接了下来,然后一口将酒水喝了。
看着不敢失礼的萧合达,宋军之中的众多将校都是忍不住露出来了一抹笑容。
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基本上可以说是成了!
但...
“今日萧合达来此,是不想让我辽人生灵涂炭,虽然当年宋辽之间战乱不断,但也曾经有过兄弟之盟,陛下想要一统寰宇,心胸开阔海纳百川。
我辽人自然也愿意臣服。
但...萧合达乃是辽国之将,今生恐怕食不得他国之粮!“
前半句的时候众人还是满脸的笑容,但是那后半段...这么明显的拒绝,众人脸上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萧合达,你莫要在这里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今日某家让你出不得...”
“阎充退下!”
骁将阎充刚刚出声怒斥就被刘锜给摁了回去。
而此时萧合达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众人并没有多么的惊讶和担心,反倒是十分淡然的起身看向了那上位的赵桓。
“陛下,可否答应小人这无理的要求。”
“你也知道,这要求无理?”
“陛下圣主明君,日后大宋也是要一统寰宇再造汉唐之风,甚至超越先祖,我辽人愿意成为大宋其中的一份子。
但小人身份卑贱,实在是吃不得宋庭之粮,还请陛下莫要...“
“你是非想要和朕战上这一场了?”赵桓也不再听那萧合达多说什么废话,“虽然你拥护了一名耶律家的小子上位,但是到现在为止朕都不想知道那家伙叫做什么。
在朕的眼里,只有你萧合达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只有你萧合达才是朕看得上的人物。
那些辽人,这河套的土地,如今朕并不是特别的在意,朕在意的只有你。
若是你愿意,朕不卸你的兵权,甚至可以让你终身以辽将自居,甚至...”
“小人,多谢陛下!”萧合达躬身行礼,然后打断了赵桓的话语,虽然是感恩,但这副模样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拒绝。
赵桓最后还是阻止了阎充等人要将萧合达斩杀在此的提议,和他在此共饮一杯酒之后,便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当门外的亲随们看到了自家将军走出来的那一刻,便是赵桓都听到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陛下何必如此心善,为何不让我等将那不知好歹的东西斩了!”
阎充还是愤愤不平,对于这般不懂礼数的家伙他觉得就应该直接斩杀!
“莽夫,不懂陛下的心意就莫要张口。”刘锜再次呵斥了阎充一句,然后看向了赵桓轻声说道,“还望陛下莫要怪罪这家伙的莽撞之举。”
“阎充将军赤心一片,何罪之有,今日朕有些醉了,先回去休息,你且收拾便是,莫要责怪他们!”
赵桓说完之后便直接离开,同时嘱咐刘锜让他小心防备,准备开战就是了。
等到赵桓离开之后,那阎充仍然是有些愤慨。
“陛下这般是老糊涂了不成,那萧合达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被这般的对待,将军征战沙场尚且...“
阎充越说越来气,最后若非是看到了刘锜那双足以杀人的眼神,恐怕他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说够了?你非要让本将自尽以证清白方可善罢甘休?”
“末将不敢!”阎充躬身请罪,“只不过这里都是将军心腹...”
“这里都是大宋的将军!”最后一声厉喝让阎充终于学会了闭嘴。
看着仍然还是满脸不忿的阎充,刘锜仍不住一脚给他踹了出去。
“你个莽夫,你知道个屁!”
“末将的确是不知道,只知道这般做对将军不公平!”
“砰~”又是一脚过去,阎充直接被踹翻在地。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千金买马骨么!”刘锜最终还是受不了这个匹夫了,直接将话说明白了。
“官家的心思不是你我可以猜测的,你要是看不懂你就闭嘴不会么,你看看这厅堂之中哪个人和你一样这般没完没了?
若非是因为你跟随某家多年,今日某家说什么也得斩了你!
那萧合达有多少本事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么?
他的能力不值得陛下如何,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值得!
你可知道这草原上里里外外有多少部落,有党项人,有辽人,有女真,有鞑靼,这些人你是打算将他们全都斩杀一空?
你有多少士卒,有多少粮草,有多少....糊涂!”
刘锜说完之后看着终于不再说话的阎充忍不住的叹息一声,然后再次愤愤的踹了一脚过去。
“混账东西!”
众多将校看到这副模样的阎充也不敢劝说,只能等着刘锜消气儿之后才将他拉开。
“尔等都给本将听着,陛下对尔等客气那是陛下大度,但谁敢再让本将知道了在背后嚼舌头,信不信本将先一步将你们全都斩了!
到时候别怪本将不讲情面!”
看到这般暴怒的刘锜,众人只能躬身领命,而刘锜也没了吃喝的心情,直接让人将酒宴收了,然后前往校场准备领兵。
“萧合达不尊陛下之命,强行要与我大宋一战,陛下心善,不欲斩尽杀绝。
战场之上,敢于反抗之人,一概斩杀,战场之外,妄图对百姓施暴者,皆杀!”
刘锜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然后便开始了整顿兵马,而远处的赵桓在高台上看到了这一幕之后也只是微微点头。
对这一旁的斥候摆了摆手。
“刘锜将军是个明白事理的,莫要监管太甚了。”
“明白。”
“告诉医正,不用成天看着朕,去看看杨将军,那是我大宋名将,万万不可出事!”
“小人明白,这就去传令。”
等到斥候离开之后,赵桓才依靠着座位上,将头高高抬起来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可身上仍然是忍不住的寒冷。
“这该死的天....哎....”
元鼎七年十二月,天降大雪。
雪原之上萧合达领兵七千请战大宋,刘锜亲帅一万大军前往,双方交战一日夜。
七千辽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萧合达奋战到死不肯投降。
萧合达死后,新辽皇耶律齐率部投降,自请罢免所有身份,从此隐居洛阳不再主事。
新辽,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