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万物苍生,有新亦有老,有生必有死。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但是,在欢闹的悦君楼,总显得那么不相适宜。
粉儿轻身微步来到老鸨的身后,怯生生的说道:“大娘,红姑生了!”
“我听见了!”老鸨也不回头,双目依然俯视着楼下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
“大娘,您不去看看嘛?红姑还等着大娘去给她的孩子取个名字呢!”粉儿见老鸨不动声色,斗胆又多问了一句。
“有甚好看!不就是生个孩子。名字让她随便取一个!”老鸨不屑的语气带着尖酸刻薄。
“粉儿知道了,粉儿这就去给红姑回话!”粉儿辞了老鸨,转身去了红姑的闺房。
红姑如同走了一趟鬼门关,心神不宁,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红姑吃力的挪动着身子,下意识看了看门口,干唇微启:“粉儿,大娘没来吗?”
“红姑,大娘好像不太高兴。你是知道的,打一开始,大娘就不是很愿意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你是我们悦君楼的大红人,生孩子势必会影响大娘的收入,大娘怎么能高兴。如今,她能让你顺顺利利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已经是不错了!”粉儿一边和红姑说话,一边哄逗着睡在红姑身边的婴儿。
“这些我当然知道!为此,我也没少祈求大娘。只是,秦公子对我情深意重,自从他追随薛将军征西,至今未归,生死未卜。无论怎样,我都想给他留一后人,算是报答秦公子对我的似海深情。”
“红姑,苦了你了,只可惜你诞下的是一女婴!”
“女婴也好,女婴也是秦公子的血脉,所以,再苦再累,我也要将她抚养成人!”
粉儿见红姑如此意志坚决,嘴上不好多说,心中却为她叫苦不迭。
“红姑,既然大娘不愿意前来给孩子取名,不如你自己取吧!”
红姑微微闭上双眼,沉思半晌,“就叫她念晴吧!”
“念晴,念情,念秦......”粉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隐隐明白了红姑的用意,她深知在红姑的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秦公子对她的恩情。
时光如流水,又如白驹过隙,转眼十五年过去。红姑历尽千辛万苦,独自一人抚养的女儿念晴,现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
老鸨一边命人帮着念晴梳洗打扮,一边不停地仔细端详着念晴的全身上下,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只见她:发如瀑布,倾泻直垂暗藏一股飘逸;身如杨柳,婀娜曼妙明显几缕轻盈;容颜姣好,是喜是悲都有十分姿色;气质优雅,或动或静不失百般魅力。
老鸨暗自欣喜,又是一个为她生财盈利的好苗子。
“粉儿,你去将红姑叫来,我有话和她商量!”老鸨冲着粉儿吆喝一声,转身回了她的房间。
粉儿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去请红姑来见老鸨。
“大娘,红姑来了!”粉儿不敢冒冒失失的推门进去,远远地站在门外。
“让她进来,你先下去!”
红姑轻轻推开门,毕恭毕敬的走到老鸨面前:“大娘,你找我?”
老鸨示意红姑坐下,“红姑,你的年龄应该将近四十了吧?”
“回大娘的话,红姑今年三十有八。”
“岁月不饶人啊!做我们这行的,到了你这个年龄段,也就没啥魅力了。”
“大娘说的极是!”红姑脸上略带忧伤。
“我此番找你前来,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让念晴出闺待客......”
红姑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的太早,她实在无法接受,更加心有不忍。
不等老鸨把话说完,红姑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脸色苍白,哀声祈求老鸨说道:“万万使不得,大娘,你要红姑怎样都行,只求你放过念晴。”
“你别不识好歹,和你商量,是看在你多年效劳悦君楼的份上,如果我自作主张,你能奈我何?”老鸨不屑一顾,厉声说道。
祈求老鸨不成,红姑脸色瞬间大变,痛苦中增生一丝愤怒,无奈时强撑几分坚决,“只要我红姑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一天,绝不会让念晴步我后尘!”
老鸨一听,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你敢顶撞大娘,反了你了!”
“红姑不敢!但是为了念晴,红姑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老鸨一看红姑的架势,心中倒有几分畏惧,生怕她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老鸨转过身去,心想,不能对她们硬来,得从长计议。
老鸨又转过身来,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亲自上前扶起红姑,语气亲和的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大娘也不强人所难。”
“只要大娘能放过念晴,红姑感激不尽!”
老鸨似笑非笑:“我只是和你随便说说,没想到你反应如此激烈,好了,暂不说这事了!”
辞了老鸨,红姑回到闺房,心中依然不能平静。她了解老鸨的为人,凡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虽然嘴上说不会强人所难,但她日后必定还会为难念晴。
就在红姑一筹莫展时,粉儿来到了红姑的房间。
“粉儿,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红姑,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娘今天找我,要念晴出闺迎客,想让她也步我们的后尘,这可如何是好!”
“红姑,你先不要着急,粉儿倒是有一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你赶紧说来听听!”红姑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们不如带着念晴离开悦君楼。”
“你我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要是有好的去处,还用呆在这里!”红姑略感失望。
“红姑,粉儿倒是有一好去处。距离城西六七十里地,有一藩鞑山,山上有座净慈痷,庵里的尼姑都是如同我们的苦命女子,所以她们一般都很善待出家人。我们不如去那里出家,一可以修身静心,二可以躲祸避害。”
红姑一听,转悲为喜,连忙说道:“粉儿,我们今晚就动身离开,如何?”
“好是好!只是,你大病未愈,今晚动身恐怕多有不妥。”粉儿担心的说道。
“不碍事,为了你我早脱苦海,为了念晴免遭伤害,我们越早离开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粉儿见红姑态度坚决,只好应允,收拾妥当,两人带着念晴连夜逃离了悦君楼,出城去了藩鞑山的净慈痷。
时至夏末秋初,藩鞑山正逢美景如画。念晴从出生就身居悦君楼,很少外出。如今,她跟着红姑和粉儿来到藩鞑山,站在净慈痷前山门,环顾山色,不由得被此美景深深吸引,看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有诗为证:人间仙境藩鞑山,尼姑天堂净慈痷。巧月有女初来到,痴迷无尽醉无边。
“晴儿,快走!”粉儿见念晴傻了一般,东张西望,走走停停,便接二连三的催促她快点赶路。
“粉姑,这里好美,我们要是常住此地,晴儿真心喜欢!”念晴赶上红姑和粉儿,余犹未尽。
“是要常住这里,以后有时间慢慢来欣赏美景。你娘亲大病未愈,又赶了一夜路程,现在快要支持不住,我们要赶紧进到庵里,给你娘调养身体。”
“娘亲,让晴儿来扶你。”念晴上前搀扶着红姑,这才看清楚红姑已面无颜色,目光无神,走路头重脚轻,气喘吁吁。
“娘亲,让晴儿来背你。”看到红姑如此神色,念晴心疼不已,执意背着红姑上山。
“娘亲,娘亲!”念晴突然感觉背上的红姑全身疲软,犹如瘫了一般。
粉儿听见念晴叫了几声红姑,红姑不应,慌忙跑了过来,“快放下来,让我看看!”
“娘亲,娘亲啊!”念晴见红姑双目紧闭,惊恐万状,俯在红姑的身边,推推搡搡的呼喊着。
“快帮忙把红姑扶到我的背上,送到净慈痷再说!”粉儿一时也没有办法,背起红姑就往净慈痷跑。
净慈痷的住持师太先是给红姑把了把脉,又扳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叹息着摇了摇头。
“大师,红姑她怎么样了?”粉儿焦急的望住持师太。
“施主早已归西,两位节哀吧!”
“哇---”念晴声嘶力竭,霎时哭的死去活来。
粉儿也在一边流着眼泪,缓缓解下她的纱巾,轻轻地蒙在红姑的脸上。然后转向住持师太,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哭诉道:“大师,我和红姑只因在悦君楼受尽人间苦楚,原本来净慈痷皈依佛门,不料红姑大病未愈,又不堪途中劳累,如今化身归西,只留下一女念晴。祈求大师大发慈悲,为红姑超度,并收留我和念晴二人。”
“阿弥陀佛,既是这样,老身权且只能为你剃度,念晴年龄尚小,老身只能将她暂时收留,剃度日后再议。至于超度红姑,她化身本庵,也算是与我佛有缘,与我等有缘,超度那是应该的。”
“多谢大师!”粉儿叩谢了师太,跪在原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住持师太为她剃度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