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查地一动,索列姆升起来。身处于索列姆的腹部,要不是通过显示墙看到外面景色在变低,几乎不可能发现索列姆已经飞起来了吧,因为实在是太平稳了。
屏幕中的凌天注意到这里,向这边投来一个充满希望的眼神,然后猛地,又一次向那群僵尸们冲了上去。
激烈的战斗时刻进行着,凌天对于那些高级僵尸只是以牵制为主,对于普通的黑毛僵尸却是猛下杀手。只见他所过之处,黑毛僵尸如同下饺子般不断掉了下来,高级僵尸的身上也会出现一个个焦黑的痕迹,时不时有火苗附着在上面燃烧。只是,这些伤势,在蓝毛僵尸的蓝色光球的回复下,很快就能痊愈起来。如果是以胜利为目的的战斗,这时候就该想办法先解决这个蓝毛僵尸了吧?不过还好,这只是以骚扰阻碍为目的的战斗,并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
但是,这也只是黎麓的想法罢了。屏幕那头的凌天,他的想法没有任何人可以揣测。
只见凌天猛地一个转身冲刺,就向着躲在金色尸王后面的蓝毛僵尸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索列姆已经上升到相当的高度了,凌天的这个举动,让所有的僵尸都向他围了过去,索列姆已经可以趁机逃走了。这就是凌天的目的吗?
只是,又好像不是如此,明明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的啊,就那样安全地骚扰着,索列姆也在不停地上升,像那样一直维持下去,逃走只是迟早的事。那为什么凌天还一定要冲向那个蓝毛僵尸呢?
“他要干什么?”黎麓就这样吃惊地叫出了声。
“爷爷……”凌若将双手握在胸前,祈祷般地看着她的爷爷。
画面中的凌天仿佛听到了凌若的呼唤,向这边投来了眷念的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后再次回过头,向着蓝毛僵尸义无反顾地冲去。
这种时候,广播中传来了声音——
“索列姆已到达足够高度,马上将加速进入高速飞行模式,请大家固定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这么说,也没有人刻意去固定自己,联盟外的人们身体都是很强悍的,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完全能承受索列姆加速所产生的巨大压力。黎麓看到没有人有动作,也没有去做什么多余的事。只是,明明马上就可以加速逃走了,他的心里却一丝喜悦兴奋的心情也没有,是因为画面中凌天的奇怪举动,还是身边凌若一直担忧的样子,他只觉得心中有着莫名的恐慌。
谁也不知道,向着敌人的中心疾冲而去的凌天,身体已经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他的病其实并没有好,那本来就不是可以轻易治好的病,即使是天极医院内区的医疗技术,也是一样。当时去接受治疗的时候,他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结果,果然和他想得一样,他这次治疗,只是暂时把病情压制下来了而已。而一出来,就经历这剧烈的战斗,他的病很快就又要发作了。
拖着马上就要崩溃的身体,凌天无法做出一个人离开这里去找地方藏起来休息这样的决定。这里不仅有着他的孙女,更有着许多和他流着同一种血液的人类。他必须拯救这些人,也只有他能拯救所有人。所以,哪怕欺骗了自己的孙女,做出了一定会活着跟上去的承诺,他也还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如果牺牲自己一个人,能让那么多人继续活下去,这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当他微笑着和凌若勾小指头,做出承诺时,其实他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向自己的孙女微笑了,所以,他笑得特别温柔,好像要把自己对孙女所有的爱所蕴藏在这个微笑里,传递过去。为了守护她,所以不得不离开她。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一次次挥拳,一次次冲击,一次次打出炽热的火焰,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正在渐渐地崩坏起来。但是,这都没有关系,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只要能在索列姆起飞之前撑住就好了。这样想着,拳头挥舞地更用力了。仿佛内心深处有股力量,不断地支撑住了凌天的身体。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努力,也只是能将僵尸击退,无法消灭任何一具僵尸。这一切,都是由于那边那个蓝毛的僵尸。那种拥有恢复能力的僵尸,即使在无穷无尽的僵尸当中,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其稀少程度,更胜于金色尸王。只要有一个这样的僵尸,周围所有的僵尸都再也不用害怕收到任何伤。蓝毛僵尸发出的蓝色光球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负担,但却能迅速而有效地治疗其它僵尸的伤势。
身体要不行了……可是,还不够,如果就这样放弃,索列姆即使飞走还是会被很快追上的。僵尸是有着狩猎人类的本能的,只有逃得足够远,才不会被僵尸发现并追过去。所以,只是这样阻挡,根本远远不够啊。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使用出最后的禁招。只有用那一招,才能彻底地重创敌人,让敌人追不上去。不然的话,如果最终还是逃不掉,自己之前那样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在空中转过身,向着蓝毛僵尸的位置冲去。大部分的高级僵尸都聚集在那里,其中,更有着金色尸王的存在。如果要使用那一招,只有去到敌人的最中心才能够取得最大效果吧。
这样想着,凌天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
在所有人看来,这个独自向僵尸力量最强大的中心发起冲击的老头,一定是疯了吧。但看着那样义无反顾地身影,大家却又由衷地产生了一股钦佩之情,以及一种由内心深处突然涌出的感动。也许是无意识间,他们也感觉到了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吧。
索列姆慢慢地停止了上升,从刚才起就一直笼罩在众人身上的轻微加速度压力消隐无踪,然后,又猛地传来一股向后地压力。
凌若一个站立不稳,倒了下来,黎麓急忙接住了她。
靠在黎麓怀里,凌若的视线也一直望着显示墙上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手紧紧着抓着黎麓的衣服,内心深处莫名涌出的恐慌,让她整个人几乎都要战栗了起来。她看着那个向僵尸中心冲去的身影,心纠成一团,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明明爷爷已经跟她做出了承诺,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如此的害怕呢?
黎麓任由自己成为凌若的依靠,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此安慰这个女孩了。不如说,他也想要一个人来安慰他。他比凌若看到了更多不寻常的地方,凌天老人奇怪的神态,让他心里隐隐猜到了凌天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有些感激,有些感动,但更多是不知所措。从来没有遇见一个人,能为他人付出到这种程度。虽然凌天主要是为了救他的孙女,但也是附带着救了黎麓,这让黎麓内心深处感到深深地触动。必须要报答这份恩情,必须要代替他做完他未完成的事,这是黎麓最后心里唯一的想法。
索列姆渐渐远去,凌天的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么远的距离,凌若也再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体了吧。他放松了一直对于自己的身体的压制,随着他向前冲击,他的身体从脚开始,慢慢变成沙砾般的粉末飘散开去,远远地看去,在他红色火焰的映衬下,如同他的身体下出现了长长的光带,跟着他的飞行轨迹,而飘舞。
一个僵尸扑了上来,凌天根本懒得去躲闪,狠狠地一拳就将僵尸给轰得四分五裂。他身上的凤凰虚影,此时已经与他的身体几乎重合到一起,这一拳,其实也是凤凰虚影地一爪。其实以他的战斗习惯,这种战斗方式是很伤元气的,但是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为了在身体彻底消散之前,去到僵尸的中心,什么都可以舍弃。
火焰在熊熊燃烧,以近乎燃烧生命的方式,凌天挥出了每一拳,每一脚。不停地撕碎僵尸,不停地沐浴着僵尸的血肉,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添加新的伤口——有时为了快速前进,以伤换伤凌天也是毫不犹豫。是的,如果被僵尸伤到了,是会变成它的同类的。但是,自己是永远都不会变成僵尸的,他有这个自信。
终于,近了……撕开最后一具黑毛僵尸的尸体,前方,金色,蓝色,红色,黄色,各色的高级僵尸聚集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的到来。
他的双腿,已经全部化作粉末,消散而去,但这也不重要了。
凌天停了下来,最后望向那远去的索列姆,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漫长空间,与凌若对视在一起。
“那么,自己要照顾自己啊,凌凌……”
收回目光,轻轻地这么念着,凌天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仰起头,仿佛在感受头顶无限的天空。他曾经几乎拥有了这片天空,他有着极强的实力,可以在这片天空上任意驰骋,没有人,或者没有僵尸能够留得住他,而现在,他要把这拥有天空的权利,让给他的孙女和那些同他一样不断反抗着僵尸的人类。这是性命的托付,而他,无怨无悔。
“火是残酷的,又是温柔的,它可以焚尽一切,也可以给人们带来温暖……”
凌天闭上眼呢喃着……
赤红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上各处燃起,并不是能量的虚影,而是真实地燃烧着。
“从火中涅槃而生的最强之魂,就是凤凰。凤凰,是火焰的掌控着,是高温的精灵,是最为华丽的炎之舞者……”
他继续说着……
美丽的凤凰仿佛实质般将他整个包裹在了其中,蓝天之上,凤凰身上燃烧着炽烈而层次分明的火焰,随风而舞,那是言语无法形容的舞蹈,只能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至美的存在。
“以我凌天火之感悟,凤凰之魂,燃尽最后一丝热量,释放吧,炎凤领域!”
这是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喊出的话语,随着这一声音落,凤凰猛地膨胀开来,在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的蛋形的红色能量区域,这区域将所有的高级僵尸都包裹在了里面。恐怖的烈焰遍布这块区域,在这其中熊熊地燃烧着,剧烈的高温,只是瞬间就将许多僵尸化为了灰烬。有高级僵尸想要逃出这个区域,但它刚来到区域边缘,巨大的凤羽就将它狠狠地扫了回去。
宛如烈焰组成的炼狱,僵尸们在其中不断挣扎,翻滚,嚎叫着,无论是金色尸王还是蓝毛僵尸,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慢慢燃烧殆尽。这空中的巨蛋,是真正的绝地,这是没有人能够逃出的绝对高温领域,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里化为灰烬,只是,这同时也包含了释放者自己。
早在烈焰刚刚形成时,凌天就已化成了灰烬,他的心里是否有一丝丝的后悔,一丝丝的犹豫,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如果他后悔了,这炎凤领域中的烈焰,还能绽放得如此炽烈吗?
凌若心里突然感到刻骨铭心般的刺痛,她再次好好地注视着那里——爷爷存在的方向,那里,突然出现一个美丽的火焰巨蛋,映红了半边天。她突然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手足出奇地冰冷,她一下子有了不详的预感,只是怎么都不愿意去相信它。
“爷爷……”
凌若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念着,泪水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流了下来。
“爷爷,你一定会追上来的,是吧?你一定会的,因为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从来都不会食言,这一次,一定也是这样吧!”
这样告诉着自己,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空中的烈焰巨蛋里,有着爷爷的气息,残留的气息……
空中仿佛看见爷爷的虚影,严肃的面孔,依然有些不擅长地牵动着嘴角,十分温柔地笑着……
凌若瘫软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