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洛阳,向山东进发,看看已是快要走出洛阳地界。
南宫汐一个人坐在车厢里,从车窗外收回目光,轻轻撩起衣袖,凝视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宝石光芒亘古不消,世间情爱朝生夕灭。她解开手饰……又扣回去。不是他无情,是她太挑剔,不是她不爱,是他太多情。既然……此后不会再相见,就当作相识一场的纪念吧。
“南宫妹妹——”体恤佳人喜欢独处而无奈坐在车厢外的东方沧浪隔着帘子说话:“我有件希奇事儿告诉你,上个月我与丘见去无焰宫送请帖,瞧见淳于玺的男宠,发现那个娈童与南宫妹妹有些相像哩!”
淳于玺?男宠?
脑袋隐隐生疼,南宫汐揉了揉,良久才问:“那又如何?”
“淳于玺真是诡异变态,不近女色,宠幸娈童。”
“呃……”
“哎!沧浪大哥疏忽了,妹妹是个女孩子,那些事儿,不听也罢!”
“你说!我听!”
“淳于玺如此古怪,我看八成和他修练《羽化七重》有关。不知道那是本什么秘籍,我爹也探听不清,只听说能把这门功夫修练到第七重就会天下无敌。如果给淳于玺练成那还了得?到时,别提南宫妹妹找他报杀父之仇的事儿,我们几家怕也要给他灭掉,江湖可就真的给他一统了。”
“哦——”
“所以,绝不能让淳于玺把《羽化七重》练成。”
“你有办法制止?”
“没有啊!据我爹他们多方推测,修练《羽化七重》似乎应当忌色,江湖上却盛传淳于玺宠幸娈童,我爹不大相信,让我到无焰宫送请帖请淳于玺参加英雄宴,就是想摸摸虚实,搞清楚淳于玺的弱点,好想个对策,可是淳于玺的确收纳男宠,看来不忌……唉,我也搞不清楚了。”
忌色?
南宫汐脑中有一些什么模糊闪过,敲一敲,还是理不清,算了。
“南宫妹妹,比武大会在十月举行,我爹在那之前要办英雄宴,现在是七月初,我们回到济南,再不久就要动身去华山,你也一起去吧?”
“瞧着再说罢。”南宫汐心不在焉地说。
车里车外安静了一会儿。
“南宫妹妹——”
南宫汐没有应声。
“咦?前面有官兵设关卡,不知道又在搜查什么?这些官府衙门之人真真烦人得紧!”东方沧浪嘀嘀咕咕。
南宫汐不以为意。不杀人不偷盗不放火,天老爷也管不着。
“停——”
“车上的人统统下来!”
马车外边传来凛凛生威的命令。
“官爷,马车上只有一位小姐……”东方沧浪的声音传进马车。
“废话少说!叫她下来!”
东方沧浪嘟囔几声。
南宫汐自己掀开车帘子,跳下车。
前面,一根长木横过大路架在空中,阻住过往行人车辆,几十条威武彪悍的官兵手执兵器站在路旁路中,关卡旁一个头领拿着一张画像比照一个个过关的人。
“南宫妹妹,没事,有沧浪大哥在……”东方沧浪排在队伍中,转身对后面的南宫汐拍拍胸口。
南宫汐漠然看着官兵。
“你——过来!”轮到东方沧浪了,头领喝道。
“我?我没犯啥事……”东方沧浪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惊惶,又不肯示弱地挺挺胸脯。
“叫你呢!过来!”头领根本不看东方沧浪,手一指,直接指挥兵勇围住南宫汐。
“嘿嘿!官爷是否弄错人了……”东方沧浪张开双手拦在南宫汐身前,嘴里打哈哈。
“一边去!否则同罪论处!”头领用力瞪东方沧浪,威吓。
东方沧浪给他吼得一震,手垂了下来。
“没有关系。”南宫汐推开东方沧浪,走上前。眼前形势,说不惊吓是假,却也没有多少惊惶。反正,她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头领手拿画像,看一眼南宫汐,又看一眼画像,来来回回看一会儿,沉声开口,“带走!就是她了!”
“喂!官爷,我妹子犯了何事,为何要抓她?”东方沧浪急了,冲上前质问。
“此人窝藏逃犯,一并拿下!”头领一声令下。
“抓住他!”众官兵蜂拥而上。
东方沧浪忙跳开,拉开架式抵挡。
东方沧浪身边带有十多名下属,与几十名的官兵相比,无疑将少兵寡,抵挡一阵,眼见不能敌,唿哨一声,明哲保身作鸟兽四散。东方沧浪眼见从官兵手里抢回南宫汐已是不可能,在官兵围追堵截之际,觑个空,飞快地逃了。
官兵们无意追赶东方沧浪等人,团团围住南宫汐。
“小姐,请吧!”官兵赶来车子,让南宫汐上去,言语倒也客气。
“我跟你们走,只是,能否给个理由?”南宫汐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逃犯。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官府衙门,反抗于事无补,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罪犯兰庭远,曾任东都府治书,在其位而渎其职,草菅人命,贪赃枉法,收刮钱财,事发败露,举家畏罪自杀,独幼女兰汐脱逃,其乃本案至关重要之人,缉拿归案。”头领拿出一纸文书,宣读。
兰汐?
“等等,我不是兰汐,我叫南宫汐,江南人氏,我父亲叫南宫起,你们弄错人了!”南宫汐急忙申辩。
“带回去再说。”头领根本不听。挥挥手,命令手下把南宫汐押上马车,车轮隆隆,直返洛阳而去。
后来,南宫汐才弄清当时状况。
兰庭远,东都掌管户政的治书。东都王刚被封王时,兰庭远依仗朝中某股强大力量的支持,暗做手脚,大肆敛财,亏空府库,弄得十六岁的东都王大是光火,下令逮捕审理,命令才刚发出,兰庭远竟一把火烧了自家,举家葬身火海。案子已经过去六七年,未料到,近日传出兰家小女儿未死脱逃的消息,于是旧案翻出,东都王下令缉拿兰汐,原因是:兰庭远死前曾经藏匿东都王府一件重要宝物,这个宝物在哪里,可能只有兰家最后一个活口——兰庭远的小女儿兰汐知道。
通缉犯是兰汐,而被捕的人是南宫汐,原因:所有人都认定她就是兰庭远的小女儿兰汐。
凭着一张兰汐的画像,南宫汐成了替罪羊。而画像上的人,实在说,长得的确真像她。世上相像之人不少,如她这般相像到替人顶罪的,还真是少见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