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扬一怔,忍不住便往万清的方向望去,这母‘女’三人,在别人眼中,早已是三个死人了,事隔近二十年,如何一进入鲜卑境内,便又遭到歹徒刺杀?只怕,这群人是一路追杀过来的吧?大萧的人,在鲜卑的进攻下,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会有功夫来刺杀与已无关的人?
他心里既生了疑,脸上便有了一丝不痛快,口中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李御史何在?”
一个着绛红官袍的官员站了出来,躬身道:“臣在!但听皇上吩咐!”
“查普渡寺刺杀皇子的歹徒,一旦捉到,诛九族!”温扬面‘色’‘阴’沉。
“孤提供一个线索!”太后在一旁高声道,“那行凶之人,逃亡之时落下一件物事!”
她粗略的将那物事说了一遍,众人皆鸦雀无声,人人皆知,那是魑魅卫队的腰牌,温扬当然也知道,他沉默的看向万清,眸中隐约有痛楚失望之‘色’。
万清心底一颤,她从未见过温扬如此,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辩解,只怔怔的与温扬对望,温鸾喜却是反应奇快,淡淡道:“太后何不将那物事直接示于众人,也好看得仔细分明!”
太后冷哼:“歹徒狡猾,又耳目众多,早已又将那物事盗走,若是那物事还在孤手中,定然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说了,太后是无实证了!”温鸾喜轻叹一声,“人人都知魑魅卫队的腰牌是什么样,若是有人居心叵测,要存心陷害,也未可知!对了,还没问颜妃娘娘,这么多年,在大萧是怎么生活的,为何一直到十几年后,才肯又回到鲜卑!”
朱颜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鸾公主不知道吗?鸾公主这些年,可是一直在大萧!”
“没错,我是在大萧,可是,我去大萧,也是父皇委派的,大萧四国与我鲜卑势不两立,我过去刺探军情,为国家收集奇珍异宝,只是,一直没有颜妃娘娘的消息,若早知道,便不会让你们母‘女’流落异国他乡了!”
“公主说得真好!”朱颜咬牙笑,“红口白牙,便将一切都抹了去!”
“若是有真凭实据,什么都抹不去的!”温鸾喜面不改‘色’,任凭朱颜目光如刀,一个劲的戳向她,仍是一脸的淡定。
她打赌朱颜不会说出她们在大萧的那一段恩仇,若她敢说自己和一双儿‘女’全是大萧皇帝和皇后所救,那么,这个太子的来历,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然,对方想来也算准了她不会把这段经历说出口,虽然朱颜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数次迫害杀戮他们的熹太妃,但是,温扬若知道她很早就离开了鲜卑,去往大萧的话,那么,她当初带人追杀朱颜母子三人的事便很快会败‘露’,温扬虽然对万清偏听偏信,但从来都不是一个昏庸的皇帝。
对于万清为扩展霸业而率先挑起的那场战争,他是颇有微词的,鲜卑与四国与世仇,但那已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现世皇帝虽说会不违祖训,但对那切骨之恨已经没了太多体会,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厌恶杀戮又懒怠的君王。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对那段恩怨选择缄口不言。
双方的对峙近乎剑驽拔张。
温扬敏锐的感觉到一丝异样。
凭直觉,他就知道,温鸾喜对朱颜母‘女’并非一无所知,而朱颜的话,也大有深意,这么看来,她们是在大萧就已经杀得你死我活了,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如果朱颜硬要指证温鸾喜的话,在太后的压力之下,他势必要派人调查,其间不知又要翻出多少陈年旧事来,这些旧事,既然有了温鸾喜,那么,就定然会有万清的参与。
万清……
他侧眸,正与万清黯然萧索的双眸相对,自从朱颜出现,她便一直在强颜欢笑,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不自觉的便想起那些风雨飘摇的岁月,那时她三十岁,为他受尽委曲也不肯多说一个字,见到他时,便只是笑,哪怕泪盈在眼眶,她也还是笑着抱着他,说扬儿有清姐,一切都不用怕。
头痛‘欲’裂,那种无力和烦躁感再度袭来……
正要暴发之际,却听大殿中响起清亮的男声,却是那一直沉默的笙太子,他上前一步,微笑着扶住朱颜的手,温言道:“母妃,今日可是父皇的生辰寿宴,那些过去的事再苦再累,也毕竟都过去了!只要我们活着,一切都无所谓!鸾姐姐,您说呢?”
他转向温鸾喜,声音温软,笑容温暖,‘唇’红齿白的少年,笑起来如‘春’阳初照,灿烂耀眼,瞬间把温扬的心空照亮。
真是懂事的孩子!
他眸中一片‘激’赏,大笑着握住云笙的手,道:“笙儿真是孝顺,来,陪父皇一起坐!”
温鸾喜却被这一声鸾姐姐叫得浑身发麻‘毛’骨悚然,第一次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和厌恶。
她都忍不住,万清更加坐立不安,眼见着这一对父子携手含笑而来,情急之下,突生一计,自顾自笑道:“昔年都听说皇子夭折,不曾想皇子都长那么大了,这一时之间,还真是让人如梦如幻一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边说边对着身边的新宠丞相高斯使眼‘色’,那丞相心领神会,遂站起来大声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温扬懒洋洋的回,那眸光却还落在云笙脸上,越看越是欢喜,但那高斯说出的话却十分不中听。
“皇上,皇室血统尊贵,不容‘混’淆,昔年都云笙皇子夭折,十数年杳无音讯,今天突然出现在寿宴之上……”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你什么意思?”
“这臣子,真是不懂事!”万清作势斥责,“你怎么可以怀疑这龙子的身份呢?虽然当年的消息很准,也找到了龙子带血的襁褓和可怜的尸身,可那血‘肉’模糊的一堆,又怎么能看得清楚呢?”
“看来,皇后娘娘是怀疑笙儿不是皇子了!”朱颜笑容凄微,“是啊,当年若不是山‘侍’卫聪敏,拿附近那些被追杀者屠戮的婴孩尸体充数,笙儿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说着哭了起来,“那些追杀的人,可真是残忍,就因为笙儿逃进了那个庄子,便将那里襁褓之中的婴孩全数屠戮,当真是惨绝人寰!”
“他们早就已经丧失人‘性’了!”太后慨然叹道,“枉披了一张人皮,内心比那张皮相更丑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会给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得到报应的!”
万清刚挑起的话题,又被莫名的带离了题,她恨恨的又抛给高斯一记眼风,高斯的话被皇帝打断,本就心内忐忑,哪还敢再说话?嘴里只是嗫嚅着,却听万清怒喝一声:“什么?高斯,你竟要皇上滴血验亲吗?”
“啊?”高斯刚想分辨,但万清根本不容他说话,便已义正辞严的转向温扬,“皇上,这些臣子,当真是心眼多多,笙儿必是皇子无疑,我们不妨就依他所说,滴血验亲,看还堵不上他的嘴!”
听到这里,一直低眉顺眼躲在太后身边当奴婢的云不染这回再也忍不住,笑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滴血认亲这种事,压根就是胡扯的,谁说不是父子的血就不相融?‘弄’点狗血来也能融的好不好?看来萧逸庭这回又没猜错,这万清果然是不肯接受现实,又要开始玩她的小心机了。
只是,殿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要来这些龌龊之计,只怕是要自找难看了。
温扬沉默的看着她,最终,习惯‘性’的屈从于她的意志,很快,便有宫‘女’端了一碗清水来,放在茶几之上,太医则准备了针和‘药’膏,动作娴熟的针刺取血,云笙的血和皇帝的血同时滴入碗中,众人齐齐的睁大了双眼。
两滴血入水后即变成两个红‘色’圆点,却丝毫没有融合的迹像,温扬面‘色’大变,一张脸儿由晴转‘阴’,满面黑云,狠狠的瞪着云笙和颜妃,煞是吓人。
万清却似抓到了把柄,厉声喝斥:“颜妃,你竟然敢拿野种来冒充皇子皇‘女’,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快把这个贱人和她的贱种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在她的咆哮之下,云笙却仍是淡然微笑,温言道:“皇后娘娘莫怒,这种小把戏,我们在大萧皇宫,见多了!”
“贱种,你还敢狡辩吗?”万清一挥手,身后陡然出现一群黑衣卫士,将云笙和颜妃绿痕团团围住,太后冷笑,怒喝一声,身后‘侍’卫也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将那些黑衣卫士围在当中。
“万清,听人说句话,死不了!”她语音嘲讽,“笙儿昨儿个还跟孤说这滴血验亲的趣事呢!可不想,今儿个便有人拿这来耍‘花’头!”
“是啊皇‘奶’‘奶’!”云笙笑得温和,他转向万清,问:“听闻皇后娘娘膝下还有一公主名唤如意,不知可否如鸾姐姐一样,并非父皇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