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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流年不利(1 / 1)

“是,不过闲来胡乱抄一抄罢了,只是觉着好玩,故意寻了这名头而已。”顾雨疏笑道,顾颜楚见她不似往常那般发作,竟然能忍上一二,不免也觉得惊讶。

若顾雨疏早能如此,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可惜晚了几步。

“二姐姐在这里,倒是悠闲自在,却不知外面已经忙翻了天了。”顾颜楚笑道。

“有什么大喜事么?”顾雨疏将笔搁好,回头望着顾颜楚。

“的确是大事,却不是大喜事,而是大哀事。”顾颜楚微微抬眼,望着顾雨疏。

顾雨疏瞧着她那样子,心中已有几分不安,盘算着莫非顾倾寒的差事没办好,叫贵人责罚了不成?

如若不然,顾颜楚的面上,怎会带了几分笑意。

“莫非,是哥哥出了什么事么?”见顾颜楚不开口,顾雨疏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出声问道。

“二姐姐好聪明啊。”顾颜楚似在惊叹,“可惜,只猜对了一小部分。二姐姐不妨再猜猜?”

“我向来愚钝,不比阿楚聪明。阿楚便别为难我了。”顾雨疏笑道,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顾颜楚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今年是不是顾家流年不利,今儿一日之内,竟去了三位,只是买棺材,都得花不少钱呢。”

“三位?”顾雨疏身子一晃,连忙用手扶住了桌沿。

“是啊,大哥哥、大嫂子,还有莫姨娘。”顾颜楚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数,满意地看见了顾雨疏那疤痕遍布的脸完全失去了颜色,双唇微启,似乎鱼儿离了水,挣扎着想要呼吸。

“你胡说。”顾雨疏几乎站不稳,一双眼死死地瞪着顾颜楚,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大哥哥病了,我便给了姨娘一颗药。然后,大哥哥就死了,再然后,姨娘也死了。那血啊,黑色与红色交织在一起,覆盖了整间屋子的地面。横竖穿成的花纹,实在好看极了,可惜家中没有画师,不然的话,将这幅场景一笔笔的画下来,定然是传世绝作。”

“你胡说!”顾雨疏猛地扑了上去,力道之大,竟撞歪了那厚重的桌子,却在半途被木秀所架住,而后被狠狠一扔,栽倒在地。

虚弱消瘦的她哪里经受得住这么一摔,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碎成了块,动也动不得。

“而大嫂嫂啊,是被阿楚用白绫,一点一点地勒死的。对了,她腹中,已有了大哥哥的骨肉,这么算来,却是四个了?不过还好,这一个,不需要棺材。”顾颜楚笑得开心。

“顾颜楚,你怎能这么狠毒,大哥是你的血肉至亲,母亲悉心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你可还有半分人性在心中?”顾雨疏双眼发红,却是哭不出来。

“人性是母亲给的,可惜却被你们害死了。阿楚身上剩下的,只有父亲给的兽性。”顾颜楚站起了身,缓缓向顾雨疏走近。

“便是野兽畜生,心中也有一份亲情在你、你要做什么?”顾雨疏惊恐地看着顾颜楚拿出一根绳子,在手上绕了几绕,中间留着不长不短的一截,刚好足够缠住她的脖子一圈。

“大嫂子死时,一面挣扎着,双眼一面流泪。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那纤纤玉手啊,不停地挥舞,可就是抓不着阿楚。不知三姐姐会不会这样,还是有别的模样?阿楚很是好奇呢。”

顾雨疏连连后退,想要爬起来,可全身的关节都在发痛,不待站稳便又会栽倒下去,只能一个劲的往后面爬。

顾颜楚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身上钗环作响,于顾雨疏听来,却像是索魂的铃音一样。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恶魔!”顾雨疏一面爬,一面骂着,却意外地发现,她越是声嘶力竭,越是谩骂,顾颜楚笑得越是开心。

这是怎样的惊悚与诡异?

若非身上实在太痛,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见落入了十八层炼狱。而炼狱中的妖魔,长着顾颜楚的脸。

房间只有这么大,顾雨疏再怎么能逃,终于还是被墙角挡住了去路。

她看着顾颜楚,双手慌乱的想要找些防身的物什。

可她闭门思过,不得有半件首饰,长发也只是用发带随意挽着而已。至于旁的物什——屋中本就没有什么摆设,墙角处,更是空白一片。

惊恐大于绝望,顾雨疏一咬牙,拼了命地向顾颜楚撞去。

木秀与素音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想把顾颜楚撞到,似乎把她撞到之后,便能博得一线生机。

然而,她却撞了个空。

即将用脸撞地时,脖颈上一股力道,阻止了她的摔势。

窒息与疼痛说不出哪个更强烈,顾雨疏用手抓着绳子,想要把它拉开,背心却被什么狠狠抵住,让绳子深深地嵌进肉中。

她瞪大了眼,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只手仍旧抓着绳子,另一只手却往前伸直,也不知是想要拿到些什么。

前方,是素音与木秀。

素音默默地转过身去,木秀却眼也不眨的望着她。

木秀只有一只眼,这只眼中,没有半分情愫,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冷冰冰的物什。

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下去,顾雨疏的手渐渐垂落,随之落下去的,是她那总是仰得极高的头颅。

将绳子松开,顾颜楚退了几步,倚着墙,看着自己被勒红了的双手。

比起之前的干净利落,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缓慢的方式,亲手杀一个人。

虽然累了些,不过的确要爽快许多。

木秀走了上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顾雨疏已经死透了,才抬头望着顾颜楚。

“叫府兵收拾了吧,不必惊动其他人。”顾颜楚道。

木秀疑问,不怕被人发现顾雨疏不见了么?

顾颜楚笑出声:“如今,还有谁能记得府里有这么一个人?”

木秀点点头,抓着顾雨疏的头发,将人拖了出去。

知道她们出去之后,素音才回过身来,走近前捧着顾颜楚的双手,心疼道:“小姐何必自己动手,绳子粗糙,都有些磨破皮了。”

说着,拿出手帕来给顾颜楚包扎。

顾颜楚笑道:“她们一家子,总该有一个,是丧命在我的手底下。”

说着,木秀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府兵。

“三小姐,外面灵堂已经设好,也开始有客人前来吊唁了。”

“秦玉楼母子如何了?”

“忙得脚不沾地。”

“何家的人呢?”

“也在帮忙,似乎不打算计较大少奶奶的死。”

顾颜楚听了,不由冷笑。

他们若敢计较,今儿府中几条人命,都可算在何静慈头上。

顾颜湘才去没多久,顾府便出了这样大的事,贵人不可能不管,自己若再去哭诉一番,保管他阖府上下留不得半点好。

看来他们的确聪明。

不过,尽管有人帮着忙活了,她总也得出去装装样子。

刚好方才那么一闹,头发有些乱了,顾颜楚眼圈一红,泪珠子就如同掉了线一般。

她一面走一面哭,到了灵堂外面,已经是不成样子了。

顾唤英早接着消息赶来了,正担心着顾颜楚要去看望,就见她双眼肿得桃子似的,身子纤弱得,似乎风一吹就倒了,连忙便走了过去。

顾颜楚见了她,唤一声“姑母”,便扑在顾唤英怀中痛哭了起来。

顾唤英本还忍着泪,见她这样,也耐不住了,搂着顾颜楚便哭了起来。

这么一来,旁边来吊唁的客人,反倒过来细细劝说。各夫人们陪着顾唤英坐着,小一辈的则拉着顾颜楚去了另一头。

方鸳儿拿帕子给顾颜楚擦泪,又亲自拿了茶给她:“阿楚,你别哭坏了身子,叫顾将军知道了,岂非心疼。”

一说起顾颜湘,方鸳儿经不住想起了舒窈,想着她客死他乡,到如今,连个尸首也没找着,鼻头直发酸。

“二奶奶真是的,本是劝庄二奶奶的,你却先哭了起来,该怎么好?”旁边人劝着,方鸳儿少不得强忍了,拉着顾颜楚的手,笑道:“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也不好劝你莫要上心。只是阿楚,如今你为人妇,又为人母。遇着这样大的事,总该撑起来的,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阿楚知道,只是”顾颜楚低头哭着,帕子湿透了一块,又有人给她递上了新的。

“我知你难过,可是家中现在除了秦姨娘与顾舟,便只剩个你了。姨娘年纪大了,顾舟又是个男儿,有些事看顾不了,你总该好好操持操持,也不枉费顾将军的一片心。”方鸳儿笑道,用手给顾颜楚挽好了头发,又指着忙进忙出的何家人:“你看,叫外人来发号施令,成了个什么样子?好好的,莫叫别人看扁了顾家。”

顾颜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半晌才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再擦干,方才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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