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太庙门前。
苏绝持烬魂刀就此归来,他的眼中闪着一股深邃的刀意,一袭黑色甲胄如一层迷雾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此日,继曲夫诸半步元神剑仙之后,烬大人的半步元神刀魔归来,欲问太公望手中王道剑。
苏绝拄刀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一股气息在徜徉着,他透过这些看到眼前的光景,看到地是光怪陆离,以及那把举在半空的王道剑。
太公望感觉到苏绝身上发出的冷冽气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天子王道剑所在,万邪辟易。当日老夫能够镇压你一次。这一次依旧可以。”
隐于苏绝体内的烬魂听见了这段话,不由发出笑声,“邪?到底什么叫邪?谁又给邪下了定义?这个愚世,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一肚子仁义道德也不知道能卖个多少钱?”
“烬大人……”
“小子,我要动手了,你心神沉淀下来吧!不然等会心神震动,伤到你自己,那就别怪我了。”
“啊?”苏绝不由一愣,只觉瞬间眼前一暗,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在自己的心底世界里了,高台上的三朵奇火相互燃烧着。芜祖的石像也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就连此前琉璃火焰杯一点光彩没有。
苏绝拿着玉火琉璃杯坐在石像旁边,看着石像的面容,想起这一路上的遭遇,露出了一丝苦笑。
也许,当他知道自己是某一粒可以翻天覆地的棋子的时候,这个少年的表情更多的是彷徨吗?
随着一声激烈的碰撞声,苏绝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子,他清楚感觉到烬大人已经和太公望交上手了。
在外观战的曲夫诸看着刀光剑影,眼里疑惑一丝即闪,喃喃自语说道:“为何这刀再无刚刚来时那般犀利了?”
宋衔蝉也看出一丝不对,说了一句,“姓曲的,苏兄弟明显是勉力抗衡,看来那把刀也对抗不了,不如就此离开这个地方。”
曲夫诸摇了摇头,说:“事情似乎不简单。适才我们丧命于此之时,它既然能够正面挡下太公望那落下的必杀剑,那就说明并不畏惧太公望。再者,它是半步元神的魔刀,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此等情况。”
太公望挥舞着王道之剑,每一剑或刺出;或劈出;或挑出,压得那一袭黑甲的苏绝以黑刀格挡,无法反击。
“烬大人,你这是……”苏绝在自己心神中明显感觉到外界情况,不由疑惑,“故意示弱吗?”
“小子,你就仔细看好了。”烬魂一刀格开劈来的剑,心神里默默地和苏绝说着。烬魂每一次挡开王道剑的时候,那剑上的王运都微不可察地被烬魂刀刀身的红色符篆吞噬掉一丝。
随着时间推移,太公望蓦然感觉到王道剑剑身的王运在不断变小,眼里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瞥了一眼那个以守势坚持的人,心底里冷哼一句,“老夫我说开场气势磅礴,为何中途未到便锋锐尽失。原来蓄势待发啊!哼!”
太公望心神一动,王道剑赫然发出一声龙吟,依附其上的王道气运轰然爆发出来,如九霄神龙腾云驾雾,轰然袭来。
烬魂周身毛孔张开,瞬间感觉这方天地的气机变得凶猛起来,冷哼一声,手中黑刀刀身红色符篆红光妖异闪耀不停。
“不愧是兴周能人,看出来了。也好,我就正面瞧瞧我这烬灭世间百万魂的黑刀对上你这王道剑,会怎么样?”烬魂在心底说着,也不知是说与苏绝听,还是说与自己听。
只是话语一落,烬魂踏风而起,黑刀在空中拖动,划出一道道碎痕。
一刹那,天地间亮起一道璀璨的弧光,那光里充满的是一往无前的誓不罢休,是来自这把名曰烬魂的凶刀封印千年的愤怒。
王运凝聚出的九霄云龙碰上这道弧光顿时被砍成两段,黑刀继续向前,刀身红色符篆中猛然发出一声鸟鸣。这刀里难道还有其他妖兽?
太公望似乎早已料到这等情况,不再御使王道剑,而是双手抓住它。当双手抓住的那一刻,元神修为毫无保留地倾泄出来。这方天地里再度以太公望为中心向外掀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气波涟漪。
烬魂右手将刀扛在肩头,似乎并不畏惧这种潮汐大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却如回归本性,苏绝身披的甲胄如烟雾一般向外飘散,不断涌入这把黑刀之上。原本大势磅礴的元神拓散在这一步这下被毁了大半。
“元神境很了不起吗?”烬魂不屑地说着,抬起头望了望这个站在下山台阶第一阶上的老者,挑了挑眉头,只是这副表情由苏绝的身体做出来,显得倒是真实多了。
曲夫诸看着那背影里隐约透出的锋芒,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宋衔蝉注意到这个细节,问了一句。
“我以为他的刀会如昨天在太庙里生死对决那样狂烈,当时若不是挥出那样扪心问生死的一剑,想来,你我早已不可能还有今天同太公望的一战了。”
“为什么?”宋衔蝉不曾了解当日情况,她也清楚姓曲的汉子虽然醉醺醺地,但是说话从不胡言乱语。
“因为他的刀本就在我的剑之上。那日救你之时,方才知道这把刀岁月久远,自洪荒到上古,再从上古到如今,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与兵锋,想来这把刀骨子里都是充满了杀戮与毁灭。昨日这样的一把刀被我击败,事后想起来,我只觉庆幸。”曲夫诸说到这里,不由停住,转身望向宋衔蝉,认真打量。
“你?你怎么了?”宋衔蝉察觉到曲夫诸目光里有着一丝炽热,仍旧冷冷说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昨日如果那一剑不成,也许昨日你我应该也就不会有今日了吧?”曲夫诸望着眼前景象,说着,只是袍袖里那柄神剑莫名渗出了几分寒意。
“无论如何,死生契阔。”宋衔蝉目光落在了曲夫诸眉宇间的惆怅里,朱唇轻启,冷冷吐出了这几个字。
曲夫诸自然听见,袍袖里的那柄残剑却发出一丝嗡鸣。在那一刻,他心如幽谷,却钟鸣声起,不绝入耳。
曲夫诸目光再次移到场上时,眼睛里却有着一丝惊讶,那从苏绝身上泛起的锋锐气息渐渐落在了那把刀上。苏绝依旧向前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只是太公望手里的王道剑虽然恢弘大气,但此时却隐隐露出一丝焦躁。
曲夫诸有伤在身,但不妨碍他观察剑机。他感觉到这把恢弘大气的王道剑适才的那丝焦躁。
瑕疵虽小,却足以致命。
曲夫诸心神刚到这里,烬魂却捕捉地更迅速。黑刀自肩头闪电落下,刀上寒芒高涨三尺,随着持刀手里的火行真气度入。
“嗡”地一声,黑刀发生声音,之后便是那似乎可以划破这苍穹的黑色诡刀。
烬魂,烬灭世间魂。
这一落之中,它终于开始露出历经战火淬炼的晃晃刀锋。
太公望往前踏出一步,而后王道剑起,一剑即出,竟生生掀起了如同百万军锋俱往矣的滔天大势。
烬魂刀,危矣?
苏绝在心神里都感觉到这一剑之势,心里不由一紧,可耳边忽然响起烬魂的声音,“怎么?你怕我输?”
苏绝刚想张口,却被烬魂一句话给逼了回去,“百万军锋?不过是土鸡瓦狗尔尔。小子,不论这把剑现在展示出多么强大的军势,或是拥有多少王运,到最后都会被我斩断。”
那个“斩”字说地森寒无比,就如同烬魂被镇压封印的千年怨气,一同吐出。
“小子,看好了。”烬魂分出神识操控着苏绝的身体,运动起烬魂刀。
在那百万军锋齐发而至时,他便决定于今日斩断这所谓的王道剑,来正自己地阴六刃之首的王名。
烬魂一个人坐在苏绝的泥丸宫里,感受着这具身体外围如惊雷般的百万军锋大势,眸子里却泛出了极深极寒的杀意。
自第二次天地之战后,他就被遗留在了这天地之间,非兵戈之地不止;非厉鬼凶魂不食;非恶魅之血不饮,随风而飞;遇云而起;见水而行,这样迷茫彷徨千年。他心里的杀意日益积累着却始终不发;他心里的深处铭刻王的面容却越发模糊;他心里的白骨累累随时光一同成了白云苍狗。
千年镇压封印磨不了他的戾气;消不了他的恨意;更出不了他的杀机。终于,在这一日的周原太庙上,他附身苏绝见到了出手封印之人,这一次他的杀意也不必再隐藏于胸怀之中,冲天而发。
烬魂,烬灭世间百万魂。
黑刀锋刃上亮起一抹让人绝望的光华,刀身颤抖,嗡鸣声不断,此刻就连坐在心底世界里的苏绝也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仿佛看见了一袭黑甲的刀客就凭着一把刀去面对千军万马。
苏绝忽然站起身,这方世界本就沉寂的,他清楚的听见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他也清楚的感觉脉络里沸腾翻滚的热血上涌;他甚至清楚的看见天地交接处一道令人心悸的刀意缓缓蔓延开来。
苏绝泥丸宫里。
烬魂猛地抬头,他的眼里有着愕然,他知道这股刀意,他更加明白这股刀意里有着什么?纵然是百万军锋酝酿出的勇猛大势,在这股刀意面前也不过是个笑话。
他似乎听见许久之前的那个王说的话,“兵道不再,王道不行,就取霸道。”
百万军锋大势自这周原山顶腾腾而起,风卷云涌,万马齐鸣,奔腾如潮。
站在那里的孤身持刀的苏绝是显得那么弱小,那么的无助。
忽然,曲夫诸袖子里残破的逐鹿剑忍不住抖了一下,曲夫诸心神一震,神剑逐鹿,纵然断去一截,失去剑锋,但无锋更加危险。
宋衔蝉也感觉到曲夫诸袍袖里陡然露出的一丝剑意,蹙着眉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逐鹿剑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这股气现在并不起眼,但等一会估计就难说了。”
“气?”
“嗯!太公望有王运之气所附的王道剑,那把刀历经岁月,不可能一点本意都没有。恐怕这股气真若龙起九渊,比王运之气要强上不知多少。”
烬魂闭上眼睛,心神沉入到苏绝肉身之中,再睁开眼,面前恍若一线大潮奔涌而来,长长干戈朝天而举,形成一团让人触目惊心的青铜戈林。
烬魂睁开眼睛,手里的黑刀缓缓扬起,右手握紧刀柄,黑刀朝前,左手托住刀柄后端,眼里毫无情绪,空空如也,纵然映入眼帘的万马大潮多么汹涌。只这一瞬,他看见地是整个天地的风云往他这里袭来,要把他撕作粉碎。
烬魂一人持刀面对百万军锋大势,
苏绝昂起头,他感觉到身体里的一种刺骨的寒冷开始不断游走。他握紧拳头,眼里闪着疑惑,猛觉地眉心处一阵金光冒出,而后是点点火星从中迸发。他只感觉自己就像被推入万年冰川里,挣脱不得。
同时,烬魂感觉到体内苏绝的异样,眼里古井无波,心里却说道,“小子,就让我看看你这躯体里到底掩藏了多少野性与力量。”
寒意渐入骨髓,心底世界里的苏绝浑身开始产生冰霜,浑身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即使勉强运起真气,可半点寒冷居然都抵挡不住。他的唇齿边渗出的鲜血都被这股寒意开始冻结,他紧闭着双眼,又是一片黑暗,又像是那一段记忆中最恐惧的甬道,没有绿光;没有出口;没有芜祖。
烬魂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体内苏绝的状况,念叨道:“难道不是吗?”
他空明的眼睛里一道金光闪过,看了看已经即将即将而来的百万军马的冲撞,只是说了一个字,“开。”
黑刀往前狠狠一刺,刺在了空气中,显得滑稽可笑,就连曲夫诸也微微一怔,“这……”
烬魂毫不慌张,手中黑刀抓地很稳,因为这一刺,他要刺地是这恢弘的九重天地。
太公望起初并不觉得什么,但只刹那,面上神色大变,百万军锋大势就像被一只巨手迎面拍了过来,摧枯拉朽。壮阔如百万大军的冲锋之势就在这平淡一刺之下,层层瓦解,一败涂地。
苏绝双手捏拳,心里不断默念着那段最初的法诀,“心守灵台,意固泥丸……”原本半个身子都被冰冻之时,这一刻,苏绝胸腔里的一股火焰从心脏中猛地冲出,皮肤下的赤红色脉络如沉睡许久的怪物,觉醒过来,在苏绝浑身上下不断游走。
苏绝身体上的寒意开始节节败退,而底高台上的火焰燃烧地更加热烈,身子里的灼热气浪游走于奇经八脉,驱走那阵阵寒冷。他把自己抱地很紧,就如同想就此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命运,可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烬魂看着面前烟消云散的军锋大势,冷哼一声。他双手拄刀站在那里,眼神里的冷漠如此深邃,恍若十万大山里的那汪古老水潭,碧绿无波。他剑眉微微翘起,慢慢锁到一起,他感觉到体内那个少年的情况。
“小子,你怎么了?”
当烬魂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太公望开始收起之前败军阵势,再度缓缓展开。
“烬大人,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心底里有一股严寒猛地冒了出来,冰冷入骨,整个身子都没有了知觉,即使想调动真气,也掌控不了。”
太公望看着那如黑色雕像般的黑甲苏绝,眼里有着惊愕,半步元神刀魔如此霸道哉!猛地,他突然觉得手中的王道剑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这金光闪烁的剑身上,眼里有着狐疑,王道剑有了一丝胆怯?
“掌控不了?”烬魂仍旧如一尊石像在那里伫立着,可目光里的深邃越发深不见底,像在揣摩着什么。
太公望看着不远处那拄剑而立的人,定了定神,瞬间王道剑上发出一丝嗡鸣,像在呼应着他。
太公望右手持剑朝天,左手变作剑指自剑身上缓缓拂过,嘴里却说道:“文韬,自然国士无双;武韬,自然万人难敌……”
烬魂仍旧站立在那里,对于太公望以六韬辅佐的王道剑这一动作并无反应。
观战的曲夫诸眼里却透着精光,袍袖里那只手复又抓起了那把残破神剑的剑柄,一股抑制不住的滔天剑意自身上冲天而起,虚实剑意中可见一只巨大的四角鹿在慢慢形成。
“你怎么了?”宋衔蝉也隐约察觉到不妙,套在手上的火焰飞环逐渐变大,形如腰带一般,在身边周遭盘旋飞来飞去,她的眼里多了分警惕。
“太公望这一剑恐怕那把刀挡不住了,六韬加上王道剑,这一击已不是普通元神境能够挡下的了,只有合力。”曲夫诸说着,望向了那个拄刀而立的身影。
此时,在周原山顶附近一处高崖上,一袭红边白袍之人正在那里朝周原山顶以神识探去。只是那老者身后忽然一阵波纹聚散,一袭黑袍之人从中走出,老者并未有所动作,只是说了一句,“来了?”
“嗯!情况如何?”
“未想到,就一座小小周原太庙,太公望不仅凝聚出王道剑,居然还以六韬辅佐剑身王运,看来,他今天是要打定主意,毁掉那把刀了。”
“出手吗?”
“这么多年,你倒是从不变,只问出手或是只说杀无赦。”老者也未转身,继续说道:“暂时不用出手,因为我估计太公望的胜算不大。”
“因为那把刀?”
“嗯!毕竟那把刀曾经跟着一位了不起的王一同迎战过无数神妖魔,所以我相信那把刀。”
“我来之前,大人吩咐过,周原事情由你做主,我只要遵从就好。”
“你这把隐藏在暗处的杀刀真的很不容易。”
“说笑了,都只是天地博弈的一粒棋子,至于最后是否活下来,还是个尚未可知的事情罢了。”
“经历了那么长的战火连天,你这把杀刀倒是想的坦荡啊!无需动手,先观战吧!周原万里范围内的风吹草动还是逃不过我的耳目。”
“好。”
曲夫诸拔剑欲上前,宋衔蝉气机牵引火焰飞环在后,但二人刚踏出半步,就听见一个声音响彻太庙上空,“不必合力,我一人足矣。”
烬魂睁开眼看见了太公望正在以六韬辅佐王道剑的一幕,嘴角处却露出一抹笑意。
“小子,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烬大人?”
“什么原因?小子,那你得问问你自己究竟是谁?从哪里来了?”烬魂睁开眼睛,望着太公望借助六韬之力给王道剑加以辅佐,却毫不在意,对着刀身轻轻一弹,发出一声响亮的刀鸣,“在所有事情之前,其实你该问问自己是谁?比如说你身上的那些火焰。”
轰地一声,苏绝心底世界高台上火焰突然猛烈翻滚起来,似乎对于烬魂提到它们很不高兴。
苏绝的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翻滚的三种火焰,他开始重新认真打量那个被锁在这里的黑袍人。
烬魂将刀拔出抬起,刀尖笔直地指向那以剑蓄势的太公望。
两方对峙,太公望剑上的气势极其磅礴,一动一静之间均可以轻松撕裂这方天地。
烬魂的黑刀上反倒没有一丝光芒闪烁,就像一战之后褪去了原有的光泽,逐渐平凡起来,但刀身那鲜艳若血的符篆却在提醒这个世界,不要去轻易小觑这把黑刀。
心底里的苏绝坐在芜祖石像旁边,他驱逐出了那股寒气,但脑海里深处却渐渐刻画出一些景象,而在这些景象里让他最为熟悉的事物莫过于高台上那朵乾蓝之火,外冷内热。他抬起头,感觉到了外界那一阵极其磅礴壮观的大势,比之先前的百万军锋显然不知要高出多少去。
“以《六韬》之中的六韬来辅佐这王道剑上的气运,看来你似乎更想一战而定输赢。”烬魂的声音里充满着平淡,即使看到气势雄浑壮阔的王道剑运大势,却依旧毫不慌张。
“因为你已经对我产生恐惧了,是吗?”烬魂缓缓说着,黑刀刀身的红色符篆里猛然迸发出一团团红黑色的火焰,把整把刀身都全部包裹进去了。入眼处,除了黑红色的火焰,连那一丝发着寒芒的锐利刀锋瞧不见半分。
“休得胡言,”太公望将剑开始慢慢抬起,剑上龙吟声不断,更有六韬神威在上,抬起的瞬间,整个天都开始雷鸣阵阵,像是在警告着这股超越世俗人间的力量,“今日王剑在此,就以你这出世的刀魔来敬畏这天地之威。”
“呸!别什么事情都能牵扯到天地,一介修真之人,见过这天的阴暗,见过这地的无奈吗?胡言乱语。”烬魂言辞犀利,这沉寂了千年的刀魔在这一刻忽然愤怒起来。
万年的血战;千年的封印;百年的沉寂,他不再如之前那样锋芒毕露,桀骜不驯,但这并不代表他本性的那股凶狠残暴就此消失。自它成刀之日起,烬魂就是它的名字,也是它一直的写照,烬灭世间百万魂,魂焚天地辟邪烬。
烬魂眼眸深处开始渗出一丝丝血红。这丝血红在苏绝眼睛里开始蔓延开来,一如当日苏绝无意中刺激到自身的血脉。苏绝身体心脏处开始加速跳动,浑身的血气汹涌沸腾起来,皮肤下的赤色血脉在体表浮现游走,一种掩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凶性又一次被激发出来了。
烬魂感觉到这具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并没有控制苏绝心神,反倒感觉的更加清晰,他在这种凶性里感到了一股湮灭于洪荒深处的力量,这力量里赫然有着最早的王上气息,他开始惊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太公望的剑已起,他不再顾忌这一剑是否会毁掉整座周原,他要做的就是彻底摧毁这把刀。当王道剑出现一丝颤抖的时候,他就开始明白面前这把刀有多么不同寻常。若是正道之刀,倒也无所谓,可是这把刀算不上正道,更谈不上邪道,但当初把它镇压封印起来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那时起就知道这把刀一定是凶刀。
烬魂刀上的火焰不断爆发出来,只是烬魂感觉他的怒气并没有得到充分释放,他忽然想起了心底高台上那燃烧的三朵恐怖火焰。
王道剑已经起到顶点,在剑起顶点之际,就如同擎天金柱光芒万丈。这一刻,十方天威融汇在这一剑之上。
这剑上有王道;有王运;又有天威,这剑无比沉重,但太公望誓要毁掉面前这人手中那把黑刀的决心也更加坚决。
“小子,借你人族玉火一用。”
“啊?”苏绝一愣,他感觉到身体周遭的血液沸腾起来,胸腔内有一股勇猛战意不断上升。
“这……”
不待苏绝反应。烬魂心神归位,神识微微一动,那高台上的一朵碧绿的火焰如同青蛇大蟒一样,自苏绝心底向持刀的双手脉络游荡而去。
“喂!烬大人?”
“小子,你既然有这玉火,那定然也是听过人族高手燧炎帝君的名字吧?”
“嗯!可是使出玉火……”苏绝欲言又止。
“你在担心玉火太过霸道吗?我相信你一定已经见过那位曾经的人族第一高手了。纵然玉火再霸道,也比不上你心里那两处奇火,它们才是最霸道的火焰,没有之一。”说着,烬魂调转真气,苏绝丹田里的水滴声音开始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这?这是……”苏绝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惊讶,他忽然发觉体内真气开始运行起来。来了这里之后,他丹田真气被封,如同凡人,又有谁料到,今日这一问题竟然被烬魂给轻松解决。
烬魂心神合一,握住刀柄的双手手臂上玉火忽地冒将出来,不断向烬魂刀身上游走过去,与那刀身上原本的赤色火焰融化在一起。
太公望的王道剑已然到达顶点,一眼望去,皆都心生畏惧。他看见绿色火焰自苏绝双臂上一闪而过,刀身火焰凭空高涨了几分,笑道:“即使这样,你还自信挡得住老夫这一刀吗?”
刹那间,烬魂刀上的火焰燃烧地更加凶猛,火焰声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烬魂将左手搭在刀柄上,双手持刀,举过头顶,望着那高举王道之剑的太公望,眼里透着嘲讽,“老家伙,你只是单纯以王道剑来试问,本身并非外王内霸或是内王外霸之人,我为何会挡不下来呢?可笑。”
“他想干什么?”宋衔蝉的目光落在那个举刀向天的背影,问道。
“有意思,他想斩断太公望所谓的王道之剑。”曲夫诸用力撑了撑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原本断掉一截的逐鹿剑被重新放入袍袖中。
“什么?他疯了?那可是王道之剑啊!”宋衔蝉对于所谓以王道铸剑的例子早有耳闻,自然清楚王道剑的威力。
“不,他没有疯。”曲夫诸身子开始努力挺直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来,面上却忽然带着笑。
“什么?”宋衔蝉看向这个曾经的人族玄门剑仙。
“因为我曾经斩断过王道剑。”曲夫诸扭头看向宋衔蝉,眼里的笑意瞬间化解了一身的锋芒气息,这笑意比那露场屋檐下陶罐里琥珀色的蜂蜜还甜。
当是时,烬魂刀上赤绿相交,显出一丝火焰斑斓的赫然。这火焰中有着人族高手燧炎帝君纵横人族的高绝风采,也有着火行异兽毕方神鸟的御火驰骋;更有着六刃之首黑刀烬魂封印千年的凶性桀骜。
曲夫诸看见烬魂刀外部陡然迸发出的绿色火焰,眉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心里却想起一个绿色火焰的古老传闻。
一代高手燧炎帝君便是以此种火焰带领人族逐渐崛起,之后因为其他缘由,从此下落不明,此种火焰也是不知踪迹。只是这火焰是否就是那下落不明的绿色火焰呢?如果是,苏兄弟和那位人族高手究竟有着何种联系呢?
太公望散出的神识感觉到那把刀上的不同寻常,心里也古怪起来。这碧绿火焰如同毒蛇缠绕在那黑刀烬魂身上,适才神识想要微微靠近,看个明白,但溅射出的火星里却让自己神识忌惮不已,这等火焰绝非凡俗之物。可是如今王道之剑已经出鞘,绝无收回的道理。
玉火顺刀而上,挟带着烬魂刀身迸发出的火焰向前笔直冲去,更是疯狂掠夺起这周遭的山水气势,当真霸道至极。
太公望知道大势不能久待,抢先动剑而出,朝着那一抹青冥攻去。王道剑起手处龙吟声阵阵,带动地是这整个周原天地风云,比之前太公望所谓的拾阶梯而登山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更要强大的多。
“以势压人?有意思的老家伙啊!”烬魂虽然附身于苏绝身上,但也能够清楚感觉到外界的风云变色,“可王道并非没有对手啊!比如说霸道。”
烬魂的道字出口,烬魂刀终于起势,原先疯狂无比的绿色火焰自动消散而去,刀身上的红色火焰也不见丝毫踪迹,这把刀再度恢复之前的模样,漆黑如墨,红篆似血。
“他是想干什么?对方已经以剑争锋了,他却将那刀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大势撤去,这……”宋衔蝉眼里满是疑惑。
“烬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心底里的苏绝感觉到外界的动静,也是一脸疑惑。
“小子,强者并非都是气势凌人,有时候内敛反而让人更生畏惧。”烬魂用神识和苏绝交流着。只是那自天际而落下的王道之剑带着无上威压已经劈了下来。
刀起,起地是千年封印之恨;擎刀,擎地是问天再问之怒;刀落,落地是霸道雄赳之勇。
就此时,烬魂手持烬魂刀身如飞鸟,冲天而起,以手中如墨黑刀生生劈向这所谓的王道之剑。
正是:六刃之首刀已出,敢问霸道王道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