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望久绝(1 / 1)

平安国近几十年间皆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寿郡也不例外,村落里是一派祥和,繁华郡里也是熙攘人群,入眼处满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商贩们往来谈洽,行人熙攘摩肩,各取所需,各司其职,让人不禁感叹郡爷管制有方。

而小溪现在立着的这条街,则颇为安静,道路宽阔,两旁树木茵茵,不远处就可以看见一座宅邸,红墙绿瓦,石狮侧立,这倒没让小溪怎么惊讶,让他觉得有些心颤的是,那立在府邸门前的一群人。

男女老少,丫鬟小厮,还有——那个大老远就瞧见自己,一直对自己笑的中年美妇人,她旁边立着一中年男子,微须,身姿挺拔,手臂环着那美妇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们这边。

他跟祁越这边。

小溪紧握着衣摆,微微侧过头,小声道:“祁越,咱、咱们要下马么?”侯爷府竟然会这么大阵势,祁越之前怎么也没吱一声呢……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弄的他紧张的要死,好像,下马都不会了……

犹自担忧,祁越却轻笑着道:“不用下,不是还有些距离呢么?乖,别害怕,有我在呢。”尔后也不催促□的马儿,仍旧慢悠悠地信马走着,待两人终于来到那阔气宅邸门前,祁越才不慌不忙地翻身下马,然后把小溪抱接下来,这才有功夫直视那望眼欲穿的众人。

“祁越啊,这、这就是小溪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比小时候还好看呢,小溪,还记得你芸姨吗?”

小溪刚一站稳,身子还有些虚浮,耳边便听到那美妇人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怔忡,虽说是故人,但毕竟十载没见,而芸姨……好像并没有变老的样子,只是比以前丰满些许,脸色也比以前好看。

“记得,当然记得,芸姨这么多年可还好?”小溪作了个揖,笑着问道。

那美妇人多年没见这孩子,乍一见着,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这孩子平平安安终是长大成人了,悲的是一看到小溪,她便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苏婆婆。美妇人眼眶红了红,却仍笑着拉着小溪的手,热乎拉着他进了门,自己的儿子倒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一下。

祁越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见到自家娘这么欢喜小溪的到来,心中乐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计较这些,他堂堂男子汉,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哼。

老侯爷祁津见着自家儿子满脸喜色地把人带回来,愿赌服输,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父子俩并肩往庭院走时,侯爷突然开口道:“祁越,一会儿咱选个日子吧,把你的婚事给办了。”

祁越一愣,心头涌入一抹狂喜,“爹是说我跟小溪的事儿?”

侯爷觑了他一眼,没好气,“那还能是谁。”

祁越立马笑开了花,狭长的眉眼里满是笑意,英俊的面庞在此时看来竟有些稚气,老侯爷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中闪过一抹不忍,却旋即又给忽略了。

祁越这小子,任性胡闹够了,也到了该收心的时候了。

又看了眼坐在自己面前的某府里的姑娘,杏眼桃腮,红唇小巧,乌发垂肩,身子娇小,确实是个美人,杜千吾小声咕哝着,端坐在椅子上和那姑娘相对而坐,杯盏里的茶都凉了,娘怎么还不叫下一个啊。

这都是第四个了吧?

虽说每家的姑娘都蛮好看,也都很淑女,笑不露齿地静坐在那儿,要不是看她们还会眨眼睛,杜千吾会以为她们其实是美人图呢。

他有些不耐地抚摸着茶盏边缘,长指轻轻滑过,指节分明,骨肉均匀,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嶙峋,何欢坐在另一边,默不作声地盯着杜千吾的手指看,时不时地瞟一眼他。

这人是要怎样?刚刚从花园出来时,他本以为杜千吾会把自己抛下跑去跟人千金相亲,因为看他的样子,杜千吾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却没想到在临走前,他忽然回过头来拉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激动。

“跟我一起去。”

何欢愣了,都尉夫人也愣了一下,不过立马扯出一抹笑,“那就劳烦何公子去一趟了。”

他不是没有时间拒绝,只是不知为何,他愣是什么都没说,任由那人拉着自己,坐在了这大厅之上。

已经看过了三个姑娘,这是第四个。他对姑娘家好不好看没什么概念,因为他从没认真看过任何女子,除了他娘。但是从旁边这人的反应,他大概可以猜测这姑娘是属于什么级别的好看了。

第一个姑娘时,杜千吾的桃花眼闪了一下,何欢不由地注意到这姑娘身上好似有股淡淡的清香,不是花,倒是不难闻,他也不反感。所以,这人是喜欢人身上有味道?

第二个姑娘时,杜千吾老是盯着人姑娘的脖子看,难不成是喜欢那种修长白皙的?何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嗯,修长是够长,白皙?算了吧,他好像除了脸白点,身体其他部分都是有些黑的。

第三个姑娘时,杜千吾只是扫了人家姑娘几眼,倒没看出什么反感情绪,只是大概兴趣也不大罢了。

第四个姑娘时,哦,很好,这家伙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好看的长指沿着茶盏摩挲,何欢盯着那指尖,无端有些眼红羡慕那茶盏。

“咳咳咳。”杜千吾像是被茶呛到了,忽然低声咳嗽起来。

何欢下意识地开口:“怎么了?”话音未落,他就意识到自己多了嘴。

果然,杜千吾朝他抛了个媚眼,面上却作出一副难忍的神情,“欢、欢哥,千吾有些不舒服,劳烦你扶我进屋歇息一会。”

何欢心中好笑,却不动声色地把他扶起,对那有些怔愣的姑娘道:“这位姑娘,真对不住,千吾身体不适,不能再继续招待您了,还请您早回吧。”说完便也不再看那姑娘反应,半真半假地把人扶抱在怀里,往旁边里间走去。

刚一进屋,杜千吾便把人甩开,扯着衣襟朝一边的软榻走去,何欢被他那大力甩开的动作弄的有些失神,望着他大咧咧地靠卧于那软榻上,神态恣肆,心头不觉蔓过一股苦涩。

“没事儿了?那我走了。”

却不想杜千吾立即开口阻止,“别、别介呀,着什么急啊你,再陪我坐会儿。”

何欢的心忽地一跳,几不可察的甜涌上心头,他故作平淡地问道:“哦?舍不得我?”

杜千吾觑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外面那姑娘还没走,你这一出去,我不就容易露馅了吗?”

苦涩忽地又继续蔓延,这次是整个心底,连自己都不怎么去细想的那一角柔软,也涩涩地疼了起来。

何欢望着不远处那人的脸,忽然觉得此时此刻两人的距离,比从前午夜梦回间,他立于塞北城墙上,在苍白月色下遥想这人俊俏但又有些模糊的脸时,还来的疏远。

一向沉稳自信的他,忽然对眼前这人失去了章法。

他坚信数载的念头,此时好似也要全盘推翻,就像这人此时的笑一样,虽明亮恣肆,却是与他无关的。

杜千吾一进门就把何欢甩开是有原因的。

他靠在软榻上故作纨绔,实则是在平复自己那狂乱的心跳。

他闻到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却总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两人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却是做了那再亲密不过的事,说是身体的愉悦让他忘不了这人也好,说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把这人不小心记在了心里也罢,杜千吾忘不了何欢是再真切不过的事实。

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他靠在软榻上,一手放在额头虚遮住眼睛,时不时偷看何欢一眼,却发现他坐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滞,或者说是苍茫,这让杜千吾心中一怔。

何欢,那个浅笑冷淡的何欢,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杜千吾望着何欢的样子有些出神,手也放了下来,就那么靠在榻上直直地注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继花园凉亭之后,再次发起了呆。

室内沉静无比,外面隐约传来鸟儿的鸣叫,更衬得室内这种让人有些心惊的静默。

何欢从那混沌情绪中缓过神来,见杜千吾那样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心头不禁突突一跳,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总是这么容易就勾动自己的心绪,而他又总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凉薄模样,呵。

他站起身来,也不再看那人,背对着他道:“我走了。”

声音不似平日的淡漠,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一般。

杜千吾抿唇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便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缩在软榻上不再言语。

何欢静立了一会儿,脊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木门吱呀,打开又i司上。州以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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